一枚铜镜

文刀

原创.首发

（小说）

一枚铜镜

文 刀

上世纪八十年代，塞北某村。

一排排整齐的土木结构房舍，鳞次栉比，错落有致，土房内大都住着祖辈以种田为生的庄稼人。

村子东头有一户李姓人家，户主李老头六十多岁，身体还算硬朗。李老头老伴儿早年过世，儿子李小柱，三十多岁，憨厚老实，不苟言笑。小柱媳妇翠花，生性强悍泼辣，夫妻二人膝下育有一女，正在镇里某校读初中。

李老汉一家四口经营着二十多亩薄田，农忙时起早贪黑，辛苦劳作，遇上丰年，收入还算可以。若逢灾年，收入就可想而知了。

其时，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了祖国的大江南北，但像李老汉居住的边远山区因闭塞孤偏，暂时还未沐浴到政策的洗礼，故而，靠田吃饭的光景对一家四口来说无疑是艰难度日。好在小俩口腿脚还算勤快，他们也学习别人的做法，农闲时去捣鼓点小买卖到集市上售卖，生活倒也能勉强维持下去。

媳妇翠花生性泼辣，平日就有嫌弃公爹的毛病，虽不存在虐待老人的事实，但顶顶撞撞、磕磕碰碰时有发生。丈夫李小柱素有惧内的毛病，翠花发号施令，俨然成了一家之主，她的每一句话对他来说俨然是等于“圣旨”。

平日里东家买了什么新款家电，西家女人又购置了什么新式皮衣，翠花回家后总要喋喋不休，叨叨半日。她骂自己命苦，嫁了这么个窝囊肺男人，平时给家里挣不回钱来不说，还白白浪费了自己的青春靓丽。

一日饭后，翠花对丈夫说：你看和我俩同时结婚成家的姐妹们现在的光景都富成啥样了，人家佩金戴银，穿时尚华丽的衣服，住豪华宽敞的房舍，吃香甜可口的饭菜，乘日行千里的豪车，生活安逸舒服，富得流油。我们虽不致于吞糠咽菜衣不遮体，但生活上明显差了人家一大截。

翠花继续说，我认真地考虑过，家里的这点庄稼咱二人就能忙活过来，根本用不着孩子他爷插手。眼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咱二人在家忙活田里的庄稼，腾出孩子她爷出去打工。她爷年轻时不是放过羊么，就给他找个放羊的差事，一来家里少一个吃闲饭的，二来多少也能为家里带来点经济收入。

李小柱听后，虽然内心觉得大有不妥，因为父亲毕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虽然老人家的身体还算硬朗，但让他孤身一人背井离乡外出打工，人地两生音讯不通，实在于心不忍。可又一想也没有其它好的办法可以摆脱家庭目前的困境，思来想去，只好应允。

次日晨，翠花便与老父亲说起了这事。李老汉为了儿子，为了家庭能过上好日子，虽然内心有一万个不乐意，最终只能勉强答应。

接下来，翠花求亲戚托朋友，好不容易给李老汉在锡盟牧区找了个给蒙古人放羊的差事。工期一年，管吃管住，年薪五万元。对方要求必须鉴定劳务合同，中途不得间断或终止，否则，取消一切待遇。翠花满口答应，马上忙碌着给公公准备行李和日常生活用品，只有李老汉和儿子李小柱的心里依然闷闷不乐。

该出发的日子到了，李小柱背着父亲简单的行囊，手提父亲的生活用具，亲自将父亲送到了放羊的目的地。安顿好父亲，办理完相关的劳务手续后，李小柱便匆匆地赶回了家里。

时光飞逝，转眼间便进入了炎夏六月。李老汉每日东方发亮便赶着羊群出发，日落而归，把一群羊饲放的个个膘肥体壮，臀满腰圆。蒙古顾主看着自己顾了个好佣人，于是一日三餐，餐餐酒肉，生活方面对李老汉照顾得也面面俱到。

忽一日，李老汉赶着羊群走至一处向阳水淖处。只见这里地势四处高中间低，一汪浊水浑不见底，散发着渤渤湿气。猛然间，李老汉发现水淖边有块闪闪发亮的东西，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出于好奇，李老汉扔下羊群急忙赶过去想一探究竟。走到近处时，发现自己根本够不上那块发光的东西，因为往前走地表疲软，污泥没膝，冒险前行又恐有个意外，无奈中，他只好原路返回。

过了几日，李老汉赶着羊群又到了水淖边，远远观察着发光物体，心里自言自语地嘀咕着，不知道这到底是个啥东西。六月的蒙古草原多日无雨，正值旱季，李老汉心想着，待以后水退地干时，再探不迟，于是便赶着羊群离去。

不日后，李老汉驱赶着羊群又走至水淖边，发现水淖边缘地面上布满了裂缝，心中便充满了欢喜。他试探着踩上去，发现地面还是软绵绵的，根本支撑不了自己沉重的身体，只好又无功而返。

又过了数日，李老汉赶着羊群又到了水淖边，发现地面情况大有好转。他用牧羊铲做着拐杖，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试探着接近那块不明闪光物。他怀着激动的心情，颤抖着双手，身体前倾，卯足气力，用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用羊铲将不明闪光物挖了出来，捧到手中后，便顺原路返回。

李老汉用水壶里的水将闪光物洗净，不停地揣摸着，但左看又看不知是个啥东西。不明物体呈圆形，手掌大小，约二公分厚度，在阳光下一照，闪闪发光。当晚，他给儿子儿媳回了电话，告诉了他们自己捡到个闪闪发光的东西，可能是个贵重古物。家里的人听说后，决定让儿子先去老爷子放羊的地方看看到底捡到了啥东西。

爷儿俩见面后，李老汉便将“宝物”呈在儿子面前。李小柱左看右看，也琢磨不出个门道，不知是个啥东西。无奈之下，爷俩又给翠花回电，翠花放心不下，心急火燎地赶到了公公放羊的地方。

当翠花看到“宝物”时，马上睁大了好奇的眼睛，她一口认定这是一块金子，因为只有金子才会熠熠发光。爷三激动不已，翠花又发号施令了：今晚给老爷子换一身新衣裳，去星级饭店好好搓一顿。今后老爷子羊也别放了，工钱咱们也不要了，我们发财了。翠花决定三人明天就回家去，她估摸着说这块金子少说也卖它个三几十万。

三人因意外的惊喜都激动不已，各自憧憬着家庭与未来的美好生活，他们认为天堂般的幸福生活马上就要到来，因而人人都心情振奋，长夜不寐。

次日晨，三人辞掉了李老汉的牧羊工作，欣喜若狂地踏上回家的路程。回到家后，翠花便张罗着四处打听出售宝物的地方。他们暗自商量着，卖给国家吧，听懂行的人说那样出售，价格不会太高，在黑市出售吧，又苦于没有门路，同时又怕上当受骗。再三考虑，还是找个中介机构给测评一下为好，看看自己的宝物到底值价多少，心里也好有个底。于是，翠花夫妻二人踏上了去市里的路程。

夫妻二人好不容易打听到市里一家古物鉴定机构，该机构的主管召集了几个专家会鉴，俩人不得不等了半天。

鉴定结果终于出来了，原来该物既不是金子，也并非其它什么宝物之类的东西，而是古时战将战袍上胸前佩带的一枚铜镜。按市场拍卖价：最多值三十元。

生活又恢复了平静，日子又回归了原位，翠花又恢复了喋喋不休的常态。一年后，李老汉心情郁闷，积劳成疾，不治而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