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美的词（三十七）：《蝶恋花》篇上

老潘（潘景卫）

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双飞去。明月不谙离恨苦，斜光到晓穿朱户。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蝶恋花》晏殊 著名文学评论家王国维先生在《人间词话》中有一段论述：古今之成大事业、大学问者，必经过三种之境界，其第一重境界“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说的是做大事业、大学问之人刚起步时的艰难与惆怅，其引用的正是晏殊《蝶恋花》词中的名句，足见这首词意境之高深。 有一次晏殊应门生欧阳修的邀请赴洛阳参加聚会，在宴会上见到了名妓张采萍，一个风姿绰约，明眸善睐的青春少女。只是第一眼，晏殊就沦陷了，而张采萍也对这位名满天下的大才子，太平宰相甚为倾慕。 晏殊生性喜欢替别人着想，不喜强人所难。作为客人，他不想让欧阳修为难，晏殊竭力控制，不让自己的心事流露出来，但他的眼神却出卖了自己，他总是不由自主的望向张采萍。作为主宾，晏殊的一举一动都让人瞩目，宴会上的客人都看明白了，只有晏殊自己还以为隐藏的很好。 带着那一丝暗恋地情愫和擦肩而过的遗憾，晏殊回到汴京城。“不纠缠，不打扰”，是晏殊对这件事情的态度，只是写下开篇的那首《蝶恋花》，来祭奠这段来去匆匆的感情。正当晏殊一个人品味着单相思的苦涩时，张采萍却到了晏殊的家中。原来欧阳修看到晏殊和张采萍两人相互倾慕，就派人把张采萍送了过来，成就了这一段姻缘。 时光只解催人老，不信多情，长恨离亭，泪滴春衫酒易醒。 梧桐昨夜西风急。淡月胧明，好梦频惊，何处高楼雁一声？ 《采桑子》晏殊 张采萍才貌双全，有捷才，还擅于猜谜。有一次晏殊宴请客人，他想吃一道菜，就当着客人的面在张采萍手心里写了一个千字。张采萍出去吩咐仆人去买猪口条，客人很惊奇，口条和千有什么关联呀！晏殊微笑道：大家想想舌头怎么写。众皆恍然。张采萍之聪慧，大抵若此。 　　晏殊贵为太平宰相，并不是一味地沉溺于吟诗作对，风花雪月，他在政治上也是相当有作为。 晏殊很善于发掘人才。他被贬知应天府（今商丘），这是北宋的南京，即大兴教育，投入巨资改善应天书院教学环境，延请名师加强教学质量，文坛大家范仲淹被晏殊请来当掌学，经过一番努力，涌现出大量的人才。仅天圣五年（1027年）的会试，就涌现出王尧臣、赵概、王素、文彦博、韩琦、吴育…等进士，其中不乏后世之名臣。范仲淹作为掌学，对应天书院取得的成绩自是举足轻重，而晏殊作为倡导者和发掘者，同样也功不可没。 …由是风乎四方，士也如狂。 望兮梁园，归于鲁望。 羊甫如呈，缝掖如云。 讲义乎经，咏思乎文。 经以明道，若太阳之御六合焉。 文以通理，若四时之妙万物焉… 《南京书院题名记》范仲淹 范仲淹在大夸特夸了一通应天书院后，总结道：天下庠序，视此而兴！意思是全天下的学校都要学习应天书院好榜样。而李焘在《续资治通鉴长编》中评价道： 自五代以来，天下学废，兴是殊始！ 对晏殊在兴学上的功绩也是赞誉有加。 宋仁宗天圣八年（1030年），晏殊担任会试主考官，发掘出欧阳修、张先、蔡襄、石介等人才，大名鼎鼎的范仲淹也是被晏殊发掘于微末之中。范仲淹虽比晏殊大两岁，却对晏殊终生执门生礼，即使后来贵为宰相也未改变。 临川楼上柅园中，十五年前此会同。 一曲清歌满樽酒，人生何处不相逢。 《金柅园》晏殊 晏殊五十一岁升任宰相后，与枢密副使范仲淹一道倡导兴学，在各州各县建立官学，改革教学内容，设立教授负责教学管理。至此各州县官学齐备，为国家培养大量的人才，是为“庆历兴学”。 宋仁宗景佑五年（1038年），僻处西北的党项首领李元昊脱宋自立为帝，国号西夏。北宋与新立国的西夏爆发战争，接战后屡屡失利。眼见战局不利，晏殊向仁宗皇帝建议罢去监军，不以阵图授诸将等，使前线将领不受后方束缚，可以根据战局变化随机应变，前线情况得以扭转。1044年，宋与西夏签订《庆历和议》，西夏向宋称臣。 　　晏殊二十二岁时，第一任妻子李氏因难产去世。五年后，二十七岁的晏殊迎娶第二任妻子孟氏，孟氏性格温婉贤淑，然而数年后亦因病死去。 孟氏死后，晏殊在四十岁时再娶尚书令王尚的女儿。王氏性格直爽火爆，对晏殊的感情很深，但很善妒，恰好晏殊又是风流性格，两人之间少不得有许多争执。有一次王氏夫人见晏殊很喜欢身边的一个侍女，心里很不高兴，就硬逼着晏殊将其遣送走。侍女离开后，晏殊越想越不是滋味，就写了一首词： 碧海无波，瑶台有路。思量便合双飞去。当时轻别意中人，山长水远知何处。 绮席凝尘，香闺掩雾。红笺小字凭谁附。高楼目尽欲黄昏，梧桐叶上萧萧雨。 《踏莎行》晏殊 类似这种赶走侍女的事情发生过很多次，虽然贵为宰相，位高权重，晏殊却拿强势的王夫人束手无策，他只能在词中吐槽自己的无奈。 池塘水绿风微暖，记得玉真初见面。重头歌韵响铮琮，入破舞腰红乱旋。 玉钩阑下香阶畔，醉后不知斜日晚。当时共我赏花人，点检如今无一半。 《木兰花》晏殊 晏殊一生妻妾众多，共育有九子六女。其中晏崇让官至鸿胪寺卿，晏传正官至太常寺卿。而第七子最为出名，他就是以清丽雅致著称词坛的晏几道，而晏几道也将在老潘后面的《临江仙》篇中出场。 晏殊长女晏清素嫁给了著名政治家，三度为相的名臣富弼。这个富弼是被晏殊“榜下捉婿”捉来的，由此也可看出晏殊看人的眼光。富弼被捉婿，得了好处，他有样学样，也去捉女婿。他看中连中三元的冯京，便派人去请，谁知晚了一步，被国丈张尧佐抢了先。心怀治国理想的冯京不想和皇帝做连襟，因为成了皇亲就不能担任实职，场面正尴尬。恰好宫中找冯京有事，这才脱身。冯京刚出张府就被守在外面的富弼府中下人请去。冯京很钦佩富弼，后来连娶了其两个女儿，世称： 三夺天下魁，两适宰相女！ 这个故事后来又延伸出“误把冯京作马凉”的典故，此处不再讲述。 红笺小字，说尽平生意。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 斜阳独倚西楼，遥山恰对帘钩。人面不知何处，绿波依旧东流。 《清平乐》晏殊 宋仁宗至和二年（1055年），晏殊在东京汴梁去世，终年六十五岁，仁宗皇帝赵祯为之神伤，赠司空兼侍中，谥“元献”，父祖均赠国公，极尽哀荣！ 无可奈何花落去， 似曾相识燕归来！ 作者按：本文图片、素材均来源于网络，经整理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