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的东西有什么用

窄船人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物理有种惯用的方法,就是忽略掉干扰因素的影响,把研究对象理想化。比如假设一个面光滑,比如假设没有空气阻力,比如把物体看做一个有质量的点,把绳子看成没有重量的轻绳……这些情况,在现实中是没有的,但是我们在研究的时候,把它理想化了。所以这种方法,都是想象当中的,现实中不是这样的。但是,没有理想化,整个物理的研究都进行不下去了。</p><p class="ql-block"> 很多同学问,为什么研究现实中没有的东西?因为你忽略掉一些干扰因素以后,物理情景就变简单了,这时研究起来就变容易了。研究出来理想条件下的结论,现实应用的时候,再加上你忽略的因素的影响,把结果微调一下就行。在这种高度再去排除干扰,就变得轻而易举。但如果你没研究出结论、刚要研究时,把各种干扰因素都掺和进来,你就会很乱。</p><p class="ql-block"> 有人问柏拉图,你的《理想国》是不错,但是现实中不会出现,那你写它还有什么用呢?柏拉图说,比如我们去画理想中最美的女子,虽然现实中没有,但她确实很美呀。说得太好了。</p><p class="ql-block"> 当然柏拉图的理想国未必是那个尽善尽美的体制,后世还有很多乌托邦的设想,也都在塑造一个理想国,也都不是尽善尽美的体制,并且它们全都没有实现。实现了的,都是不够完美的制度——人们说,民主制度是人类所知的最不坏的制度,语气充满无奈,但现实是不完美的人构成的,对那个最完美的理想国来说,所有人都是干扰因素,所以你只能想象当中做这个理想国的梦。没办法,人类的现实是,我们永远得不到那个最完美的。</p><p class="ql-block"> 所以理想国就是实现不了的。但它的价值何在?在于它的理念给后世不完美的各种政治体制提供了大量宝贵的指导。法国哲学家巴迪欧提出的"减法政治学"强调,真正的理想主义不在于实现乌托邦,而在于通过持续否定现存的不完美来保持进步动力。比如柏拉图对理想国的思考,一直启发着人们一步步前进,探索出了现在的民主政治,今天,柏拉图的思考仍未过时,以后也必将继续起着重要的作用。德国哲学家哈贝马斯在《事实与规范之间》中指出,理想类型为现实制度提供了批判性参照系,这种"应然性"思考构成了现代宪政民主的哲学根基。</p><p class="ql-block"> 罗尔斯提出 “无知之幕”,颇能解释为何理想模型对现实有指导意义。他设想人们在制定社会正义原则时,被一层 “无知之幕” 遮蔽,不知道自己在社会中的身份、地位、财富、能力等具体信息。这样一来,人们在选择正义原则时就不会受到自身特殊利益的干扰,能够站在一种公平、客观的立场上进行思考。这一假设旨在确保人们制定出的正义原则是公平合理的,不受个人偏见和特殊利益的影响。就好像公正女神是蒙着眼的。这代表着在进行裁判时,不会受到外在因素的干扰,如个人情感、利益关系、外貌偏见等。她仅凭事实和法律来做出判断,确保裁决的公正性和客观性。</p><p class="ql-block"> 这种理想模型的研究方法应用广泛。马克斯・韦伯提出的 “理想类型” 概念影响深远。以其 “科层制” 理想类型为例,韦伯构建了一个具备明确分工、层级节制、依据规则办事、非人格化等特征的组织模型。在现实中,没有任何一个组织能完全达到这种理想状态,实际的组织存在着人情关系干扰、规则执行弹性等情况。但 “科层制” 理想类型为分析现实中的各类组织,如政府机构、企业等,提供了对比标准。通过将现实组织与科层制理想类型对照,能清晰看出实际组织在结构合理性、运行效率等方面的差距与问题,进而为组织优化提供方向。例如在研究某传统企业管理效率低下问题时,借助科层制理想类型,可发现该企业存在职责不清(背离明确分工)、领导决策随意性大(违背依据规则办事)等问题,从而针对性地提出改进措施。</p><p class="ql-block"> 唐斯的政党政治模式也值得一提。为研究政党在选举竞争中的行为逻辑,假定政党以追求选票最大化为目标,忽略了政党内部复杂的权力博弈、意识形态分歧等干扰因素,简化了政治行为主体的动机,从而构建起一个相对简洁的分析框架,帮助学者理解政党在选举中的策略选择,如政策承诺的制定、竞选资源的分配等行为,尽管现实中的政党行为更为复杂,但该模式为深入探究政党政治提供了起点。</p><p class="ql-block"> 再比如史密斯政策执行过程模型。其中提及的 “理想化的政策”,便是一种剔除了现实中政策制定时可能遭遇的各方利益集团干扰、信息不完全等因素的理想状态。</p><p class="ql-block"> 虽然讨论的是理想中的问题,在现实中虽不能出现,但偏偏对充满现实问题有指导作用,以至于如此巨大地改变了现实生活。</p><p class="ql-block"> 再看教育。杜威提出的 “民主主义教育” ,就具有理想化色彩。杜威设想教育应与生活紧密结合,学校是社会生活的一种形式,学生在民主、自由的环境中通过 “做中学”,培养适应社会与改造社会的能力。在现实教育中,受传统教育观念、教育资源限制等因素影响,难以完全实现这种理想教育模式。但 “民主主义教育” 理念为现代教育改革指明方向,诸多国家在课程设置上增加实践课程比例、在教学方法上倡导自主探究学习,都是对这一理想教育理念的呼应与实践,推动着现实教育不断趋近理想目标。</p><p class="ql-block"> 我一直喜欢学者肖雪慧的一个提法:“教育是必要的乌托邦。”这是什么意思呢?教育被视为必要的乌托邦,意味着教育有着超越当下现实状况的理想目标。它不仅仅是为了传授知识和技能,更是要培养具有高尚品德、独立思考能力、社会责任感和创造力的人,引导人们去追求更美好的生活。</p><p class="ql-block"> 教育通过传播知识、价值观和理想,激发学生对美好未来的憧憬和努力,进而促使他们在成长过程中为实现个人理想和社会理想而奋斗。当学生进入社会时,他们才会推动社会朝着更加美好的方向发展。教育培养出的一代又一代有理想、有追求的人,是社会不断发展和进步的希望所在,即使在面对复杂多变的现实问题时,教育所坚守的理想也能为社会提供前进的方向和动力。</p><p class="ql-block">  从物理课来看仅仅是个“理想化模型”,走出来看,它何尝不是人类思想领域高悬的一盏明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