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春词</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唐・白居易</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低花树映小妆楼,春入眉心两点愁。</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斜倚栏杆背鹦鹉,思量何事不回头。</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打脸”这个词</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王乾荣</p><p class="ql-block"> 网络用语“打脸”,正被人们广泛使用,一是“自打脸”,一是“被打脸”。</p><p class="ql-block"> 这里的“打脸”,当然不是现实中所谓的“打耳光子”“扇嘴巴子”,而是一种比喻。</p><p class="ql-block"> 现实中的打脸,如自打,是一种自我否定,自我惩罚,自感没脸见人;如被打,则不光感到疼痛,更是羞愧万状,颜面尽失,被视为严重受辱。</p><p class="ql-block"> 所谓“人活脸,树活皮”——“打脸”几乎是不叫人“活”的。又所谓“打人不打脸”——正说明人们在一般情况下,是不轻易“打脸”的。在写作中,仅仅前几年,作者们也不怎么使用“打脸”这个叫人“没面子”的词。</p><p class="ql-block"> 鲁迅说:“‘面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不想还好,一想可就觉得胡涂。”但是他仍然说了,面子的真实内涵,在于是否有做某种事情的能力和资格。你没有能力和资格,却为了满足面子的需求,而采取说大话、制造假象等手段行事作文,结果就成了网民所说的“自我打脸”。</p><p class="ql-block"> “打脸”一词在网络世界横空出世,频频显现,乃是现实所催生。譬如某些所谓“专家”对于生活中发生的一些事,并没有深入研究,便轻下断语,盲目预测,结论像板上钉钉似的。网民虽然并非专家,但是他们也有感觉,也有判断,再根据以往专家误判的例子,联系一些耳闻目睹的事实,便看出“专家”的断言是“自我打脸”或“被事实打脸”。</p><p class="ql-block"> 这类质疑、商榷,都没有问题,但是用语是不是过重了?</p><p class="ql-block"> 而不“打脸”,乃是在观念冲突中,双方均保持对对方的基本尊重,避免直接损伤人家的面子。面子在中华文化中,不仅关乎个人荣誉和尊严,更体现人们在社会交往和文字碰撞中的尺寸和风度,它维护着人与人之间的和谐与平衡。</p><p class="ql-block"> “打脸”现今几乎成为舆论场上标注“智商优越感”的印章。网络上出现的“年度十大打脸现场”等夸张说法,本质上是将复杂的认知过程视为“非白即黑”的简单游戏。</p><p class="ql-block"> 面对信息时代的认知挑战,专家们需要重温先哲的“我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信条,保持观点表达与认知发展的同步性。当气象专家坦承“天气预报不可能百分之百准确”时,它不该成为“打脸”的素材,而应视为科学伦理、科技道德和知识探索的诚实注脚。</p><p class="ql-block"> 建构良性的议论生态,需要一个“语言宽容”的氛围。公共讨论应该为认知渐进保留弹性空间。当某些专家修正或被修正自己的判断时,人们与其用“自我打脸”“惨遭打脸”的标题收割流量,不如用“基于新数据的判断更新”或者“变化是世界上唯一不变的命题”这般说法,为这些修正点赞。以缓和的态度论理,更能展现专家和公众共同对知识生产过程的理解。</p><p class="ql-block"> 世界要公道,不要霸道。面对一些霸权霸凌行径,造谣诬陷,咱们就坚持公道,针锋相对,用事实让其“自我打脸”,不给留一点儿“面子”——因为他们本来就明摆着是不要面子了。</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体贴的心</b></p><p class="ql-block"> 牧童眼看太阳快下山了,急忙将牧场上的牛赶往牛棚。牧童将所有的牛都赶进牛棚,可是偏偏有一头小牛至死不从,任你怎么拖拉,它都不肯进牛棚。</p><p class="ql-block"> 这时母亲走出来问:“怎么回事?”</p><p class="ql-block"> “小牛不肯进牛棚,我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牧童回答说。</p><p class="ql-block"> 母亲走到小牛旁边,把手指贴在小牛的鼻尖。小牛误以为是母牛的乳头,开始吮吸手指。母亲就一边将手指贴在小牛的鼻,一边向牛棚走去,小牛也高高兴兴地跟着那手指走进去,母亲终于顺利地将小牛引入牛棚。</p><p class="ql-block"> 牧童一直都站在自己的立场,心想天快黑了,必须赶快把小牛赶进牛棚,所以他做得并不顺利。</p><p class="ql-block"> 可是母亲却站在小牛的立场,认为小牛可能肚子饿了,正在找母亲的乳头,所以母亲才能顺利地将小牛引入牛棚。</p><p class="ql-block"> 关怀、体贴的心就像一把万能的钥匙,它能为你打开心门。了解对方,再困难的事也会迎刃而解。</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 蓝布褂儿 </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18px;">林海音</span></p><p class="ql-block"> 竹布褂儿,黑裙子,北平的女学生。</p><p class="ql-block"> 一位在南方生长的画家,有一年初次到北平。住了几天之后,他说,在上海住了这许多年,画了这许多年,他不喜欢一切蓝颜色的布。但是这次到了北平,竟一下子改变了他的看法,蓝色的布是那么可爱,北平满街骑车的女学生,穿了各种蓝色的制服,是那么可爱!</p><p class="ql-block"> 刚一上中学时,最高兴的是换上了中学女生的制服,夏天的竹布褂,是月白色——极浅极浅的蓝,烫得平平整整;下面是一条短齐膝盖头的印席绸的黑裙子,长统麻纱袜子,配上一双刷得一干二净的篮球鞋。用的不是手提的书包,而是把一叠书用一条捆书带捆起来。短头发,斜分,少的一边撩在耳朵后,多的一边让它半垂在鬓边,快盖住半只眼睛了。三五成群,或骑车或走路。哪条街上有个女子中学,那条街就显得活泼和快乐,那是女学生的青春气息烘托出来的。</p><p class="ql-block"> 北平女学生冬天穿长棉袍,外面要罩一件蓝布大褂,这回是深蓝色。谁穿新大褂每人要过来打三下,这是规矩。但是那洗得起了白值儿的旧衣服也很好,因为它们是老伙伴,穿着也合身。记得要上体育课的日子吗?棉施下面露出半截白色剔绒的长运动裤来,实在是很难看,但是因为人人这么穿,也就不觉得丑了。</p><p class="ql-block"> 阴丹士林布出世以后,女学生更是如狂的喜爱它。阴丹士林本是人造染料的一种名称,原有各种颜色,但是人们嘴里常常说的“阴丹士林色”多是指的青蓝色。它的颜色比其他布,更为鲜亮,穿一件阴丹士林大褂,令人觉得特别干净,平整。比深蓝浅些的“毛蓝”色,我最喜欢,夏秋或春夏之交,总是穿这个颜色的。</p><p class="ql-block"> 事实上,蓝布是淳朴的北方服装特色。在北平住的人,不分年龄、性别、职业、阶级,一年四季每人都有几件蓝布服装。爷爷穿着缎面的灰鼠皮袍,外面罩着蓝布大褂;妈妈的绸里绸面的丝棉袍外面,罩的是蓝布大褂;店铺柜台里的掌柜的,穿的布棉袍外面,罩的也是蓝布大褂,头上还扣着瓜皮小帽;教授穿的蓝布大褂的大襟上,多插了一支自来水笔,头上是藏青色法国小帽,学术气氛!</p><p class="ql-block"> 阴丹士林布做成的衣服,洗几次之后,缝线就变成很明显的白色了,那是因为阴丹士林布不褪色而线褪色的缘故。这可以证明衣料确是阴丹士林布,但却不知为什么一直没有阴丹士林线,忽然想起守着窗前方桌上缝衣服的大姑娘来了。一次订婚失败而终身未嫁的大姑娘,便以给人缝衣服,靠微薄的收入,养活自己和母亲。我们家姊妹多,到了秋深添制衣服的时候,妈妈总是买来大量的阴丹士林布,宋妈和妈妈两人做不来,总要叫我去把大姑娘找来。到了大姑娘家,大姑娘正守着窗儿缝衣服,她的老妈妈驼着背,咳嗽着,在屋里的小煤球炉上烙饼呢!</p><p class="ql-block"> 大姑娘到了我家里,总要呆一下午,妈妈和她商量裁剪,因为孩子们是一年年地长高了。然后她抱着一大包裁好了的衣服回去赶做。</p><p class="ql-block"> 那年离开北平经过上海,住在娴的家里等船。有一天上街买东西,我习惯地穿着蓝布大褂,但是她却教我换一件呢旗袍,因为穿了蓝布大褂上街买东西,会受店员歧视。在“只认衣裳不认人的“洋场”,“自取其辱”是没人同情的啊! </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right;"> 1961年11月8日</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漫步喜洲古镇</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纳张元</p><p class="ql-block">时令是初春,暖风拂面。点苍十九峰被微雪覆盖,仿佛是尚未完成的雕塑。洱海碧水蓝天,总有白云悠悠飘过。在苍山与洱海之间,坐落着喜洲古镇。 </p><p class="ql-block">从西边进入古镇,入口处是一个魁阁,供奉着文运之神魁星。魁阁为重檐歇山顶阁楼式建筑,是小镇的西大门,其内塑有持笔的魁星像。每天清晨,伴随着校园里孩子的读书声,总有小镇居民来给魁星添油上香。 </p><p class="ql-block">穿过魁阁,迎面而来的是一棵枝繁叶茂的大青树,树龄500余年,可谓货真价实的古树。大青树是白族的“风水树”,每个村都有。古树四季常青,一些候鸟或许因此忘记了季节变化,一年四季都驻守在这棵大青树上。鹭鸶是其中的典型代表——白鹭、池鹭、牛背鹭、夜鹭翔集树上,安营扎寨,繁衍生息。遮天蔽日的大青树当然不可能让鹭鸶独占,喜鹊、斑鸠、画眉、麻雀、鹞鹰、老鸹也纷纷前来,大青树上热闹非凡。这里的居民往往不用上闹钟,每天早上都在鸟鸣中醒来,开始了与鸟为邻的一天。鸟儿们一边叽叽喳喳,一边看着树下来来往往的人们:背着书包去上学的孩子、扛着农具往田间走去的男人、到树下的水沟边洗菜淘米的女人、推着手推车到镇上摆摊的小贩……偶尔有羽翼未丰的小鸟掉落,热心的路人总会将它们送回树上。 </p><p class="ql-block">跟随大青树下潺潺的流水,来到一条步行街上,它直通小镇的中心——四方街。街道干净整洁,两旁的建筑一律青瓦白墙,飞檐翘角,雕梁画栋。临街的商铺都不大,却各具特色。店名都取得很有意思:“那年十七”飘逸着鲜花酥、鲜花茶的清香;“喜洲懒人麻鞋”陈列着充满怀旧情结的非遗手工制品;“花渡”卖的不是花,而是饰以刺绣的挂包和布娃娃;“桃花在大理”制作各种桃花饮品,其中一种叫“桃花酿”的酒最是有名…… </p><p class="ql-block">四方街的广场中央矗立着一座大理石打造的牌坊,名曰“题名坊”,镌刻了古镇的历代名人。一百多年前对小镇的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的喜洲商帮的许多商号也镌刻其上。牌坊下的石阶上,几位穿着白族服装的老婆婆正坐着拉家常,脸上布满笑意。几位金发碧眼的外国游客一边品尝喜洲粑粑,一边饶有兴致地欣赏广场上的山歌对唱,是白族的《山花调》。说到喜洲粑粑,这是古镇的特色小吃,又名破酥,有甜、咸两种,外皮香脆,内里绵软,是色、香、味俱佳的麦面烤饼。四方街遍布售卖喜洲粑粑的店铺,香气四处飘散,令人垂涎。 </p><p class="ql-block">四方街延伸出四条窄窄的街道,都是古街,年代久远。抗战时期,华中师范大学的前身华中大学曾南迁,在小镇办学八年。几十年后,许多当年的师生在回忆文章中提及小镇,对这里狭窄而悠长的街道念念不忘。1941年10月,老舍先生来到喜洲讲学,写下了他的感受:“喜洲镇却是个奇迹。我想不起,在国内什么偏僻的地方,见到过这么体面的市镇,远远地就看见几所楼房,孤立在镇外,看样子必是一所大学校。……进到镇里,仿佛是到了英国的剑桥,街旁到处流着活水:一出门,便可以洗菜洗衣,而污浊立刻随流而逝。街道很整齐,商店很多。”80多年过去了,小镇的样貌有了一些变化,但精气神依旧,灵魂没变。 </p><p class="ql-block">“苍山不墨千秋画,洱海无弦万古琴。”徜徉于喜洲古镇,不禁感叹,这是人类与大自然琴瑟相和溅落在苍洱大地上的一串音符。这乐音流淌了千百年,娓娓动听,余韵悠长。</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四奶奶的账本</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李桂芳</p><p class="ql-block"> “婆婆,爷爷让您把剩下的蛋花汤喝了。”孙子狗蛋把半碗汤递到四奶奶手里。四奶奶接过碗又递了回去:“给爷爷端去吧,让他喝,他身子还虚着呢。”“爷爷说了,他不喝,让你暖暖胃。”四奶奶的泪就雨花花一样流下来了。</p><p class="ql-block"> “婆婆,咋哭了呢,蛋花汤不好喝吗?”狗蛋歪着脑袋问。四奶奶边抹眼泪边接过碗,对狗蛋说:“孙儿,你爷爷懂得疼人了,婆婆是高兴呢。”然后抖抖瑟瑟地从贴身衣袋里摸出个小花布袋,掏出一颗饱满的黄豆扔到了灶膛的微火里,只听得“噼啪”一声脆响,黄豆在火星里欢快地炸了。</p><p class="ql-block"> 夜深了,四奶奶侍弄完猪草牛料,备好明天的柴火,捶捶累得酸疼的腰肢,宽衣上床。脚刚伸进被窝,就被那头的四爷一双大手捉住了:“老婆子,瞧你的脚冰凉冰凉的,咋不热水烫烫?”四奶奶浑身一激灵,脚底的一股热浪就直冲眼窝,泪又忍不住地跑出来,忙伸手擦:“刚才眼睛落渣子了,怪不舒服的。”四爷那头慢慢撑起身子:“我给你看看。”“不用,不用,你快躺下,别着凉。医生说,再养两个月,就好了。”说着,泪又来了。这回没逃过四爷的眼睛。</p><p class="ql-block"> “到底咋了,老婆子?”床那头,四爷关切地问。</p><p class="ql-block"> “今儿是冬月初六吧?”四奶奶颤声问。“是呀,咋了?”四爷问。“四十年前冬月初六的晚上,你忘了?”四奶奶的声音里浸着泪。</p><p class="ql-block"> 床那头的四爷半天没吱声,四奶奶的泪眼里就现出那晚流泪的红蜡烛和烛光里自己独泣的身影。那是个干冷的冬夜。新婚的四爷没进洞房,酩酊大醉后不知去向。四奶奶就悄悄地抱着被子哭,哭自己不中意的相貌,哭自己无力支配的婚姻。天快亮时四爷回来了,看着四奶奶被泪浸泡得越发难看的脸,就忍不住打了一个耳光:“你哭啥?我还没哭呢。我堂堂四爷这辈子要有个好成分,会娶你这个··· ···”后半截话,或许见四奶奶愈加伤心,四爷一伸脖子咽下了。</p><p class="ql-block"> “老婆子,都四十年了你还记着那时的事儿呀?唉,都过去了,睡吧。算我对不住你了。”四爷的轻声慢语却似千斤重锤,一下下地敲在四奶奶的记忆里。</p><p class="ql-block"> 四爷的相貌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四奶奶永远记得那个冬天的下午,只因为四奶奶迟买回了四爷要的香烟,四爷就把她的长发缠在院里的核桃树上,然后拿根棍子驯牲口样抽她。三个孩子鬼哭狼嚎地向四爷哭叫,要他放了四奶奶,最后也没能幸免一人挨几棍子。疯了样的四爷被邻居死命地拖走了,四奶奶的头发却被揪掉了一大绺。那夜,四奶奶站在村里的古井旁,却没有勇气跳下去,她舍不得三个幼小的娃。就这样,四奶奶抹干泪回去后又继续和四爷一起生活。那以后,仍然没躲掉四爷的拳脚和臭骂。两个月前四爷病了,病床上的四爷却对四奶奶渐渐好起来了。</p><p class="ql-block"> 想到这儿,四奶奶抖抖瑟瑟又摸出一颗黄豆扔到地上。“你扔啥呢?”黄豆落地的轻微响声引起了四爷的疑惑。</p><p class="ql-block"> “扔黄豆呢!“</p><p class="ql-block"> “扔那干啥?对了,孙子说你有小袋黄豆揣在身上,干啥呢?”</p><p class="ql-block"> “记账呢。”沉默了半晌,四奶奶终于迸出了一句话。“记啥账呢?”四爷问。</p><p class="ql-block"> “你蛮横撒野的账。结婚这么多年,你打我一回,我就揣颗黄豆在身上。几十年来都揣八十五颗了。”四奶奶的泪又来了。</p><p class="ql-block"> 沉默,只听见屋外寒风的呼呼声。半晌,四爷问:“那你扔它干啥呢?”</p><p class="ql-block"> “你对我好一回,我就扔一颗,划账呗,等什么时候扔完了,你欠我的账才算完了。“</p><p class="ql-block"> ”那你扔了多少了?”</p><p class="ql-block"> “只要嘘寒问暖啥的,我就扔一颗,已扔三十二颗了。“</p><p class="ql-block"> “老婆子··· ···”顿了顿四爷又说,“等我病好了,我就好好帮衬你。留着那账本儿干啥?跟孩子似的。”</p><p class="ql-block"> “你才跟孩子似的呢。这些年,你的牛脾气总改不了,动不动就拿我和孩子撒气。”</p><p class="ql-block"> “那是年轻时不懂事儿,现在老了才··· ···唉,懂事太迟了,悔呀——”四爷在那头发出长长的叹息。</p><p class="ql-block"> “也不太迟,老头子。得珍惜呀,剩下的日子不多了哇!”四奶奶的声音有些哽咽。</p><p class="ql-block"> “唉,是呀,剩下的日子不多了,要好好珍惜啊!”四爷喃喃自语,眼角也慢慢浸出泪来。</p><p class="ql-block"> 四奶奶在暗夜里摸索着摘下了贴身的小布袋,“当”一下扔到了床底下。</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升旗</b></p><p class="ql-block"> 1998年5月16日,德国的第二大城市幕尼黑正在举行每年一度的“国际啤酒节”,作为世界100强的德国博世公司的贵宾,我被邀请参加本次盛会。</p><p class="ql-block"> 德国幕尼黑啤酒节在国际上久负盛名,这次前来参加的人员有欧洲各国的政要及工商界人士,看上去大都西装革履。亚洲人很少,因为他们的票很难买,都是一年前就预订好的。10点钟,在富丽堂皇的啤酒馆大厅举行开幕式,我看到美国、英国、德国、意大利等国的国旗都升起来了,惟独没有中国的国旗。当时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既然你升了这些国家的国旗为什么不升中国的国旗?我们中国有源远流长的华夏文明和博大精深的民族文化,作为一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和你们请来的贵宾,为什么不升我们的国旗?我实在忍不住,于是站起来,用汉语——我认为我们的语言是世界上最伟大的语言——质问他们:“为什么不升中国的国旗?!”我的声音是洪亮的,我的语气是强烈的。一刹那,上千双眼睛在看着我,他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相互之间在小声询问。</p><p class="ql-block"> 陪同的博世公司亚洲区总裁问过翻译后,立即让人把主办人员叫了过来,询问详情。主办人员傲慢地耸了耸肩,说:“为什么要升你们的国旗?这只是商业行为。”面对这个傲慢的人,我拿出兜里的两千美金摔在桌子上,说:“那你开个价吧!”“对,开个价吧!”同行的几个人也大声说。那个人似乎没想到我们的态度这么坚决,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他答应可以回去找其他的人商量商量。</p><p class="ql-block"> 经过半个多小时的谈判和交涉,在上千双眼睛的注视下,我们的国旗冉冉升起来了。这时候,大厅里好多人都热烈地鼓掌,包括那些明白过来的欧洲人。离我们几米远的一把椅子上,站着一个中国老人,泪流满面,举着双手向我们的国旗挥舞。后来,我让翻译挤了过去同他交谈,才知道他是中国的原铁道部部长。</p><p class="ql-block"> 这个场景一直深深地留在我的记忆里,每次回想起来,都像放电影一样,历历在目,既令我国沉重,又令我倍感自豪。</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小人书的微光</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宋扬</p><p class="ql-block"> 近几年,我利用业余时间进行文学创作,还发表了一些作品。如果说,我有幸被文学之光烛照,那么我当年读过的那些小人书便是那道光柱中永不熄灭的一缕微光。</p><p class="ql-block"> 上世纪80年代初期,在我们乡供销社饭店门口的右侧,王老汉(大人们都如此叫他)照看着几箱码得整整齐齐的书。无一例外,那些书都没有封面,那些彩印的封面挨个儿被几根麻绳悬起来——似乎是用面糊之类粘上去的,挂在饭店外墙上,麻绳下还摆了五六根长条矮凳。</p><p class="ql-block"> 麻绳上的小人书封面太多了,令人眼花缭乱——抱着冲锋枪的解放军战士、手握金锤的李元霸、轻摇纸扇的书生、扛锄头的老农……不用租书,只沿着封面一页一页看过去,一幕幕大戏已在我的脑海里上演……大约一年后,我开始识字了,才慢慢知道那些书的名字——《高山下的花环》《兴唐传》《红楼梦》《愚公移山》……每张封面上都有用毛笔写的数字,相中了哪一张,我们就跑到王老汉那里,说出那个数字,再递过去2分钱。王老汉便埋下头去,开始在书籍中寻找那个数字。小人书都薄,书籍上的数字小到他戴了老花镜也要找好一会儿。实在等他不及,我们就帮着他一起找。小孩子眼尖,找到了,我们迫不及待地喊“这里!这里!”王老汉微微一笑,说不急不急,然后小心地把那本书从书籍中抽出来,递给我们。他笑着,那慈祥的笑容,对爱看书的我们是一种无言的鼓励。</p><p class="ql-block"> 现在想来,那些小人书中跌宕激越的故事和让我或五体投地或潸然泪下的人物,无疑启蒙了我对文字的热爱,它们像一丝丝幽微之光,看似弱小,却温暖有力量,照亮了一个懵懂孩童人生的底色,让他知道了何为良善、忠勇、勤奋、奉献……</p><p class="ql-block"> 在小人书的濡养下,我在语文学科上逐渐显露出稍稍超出同班同学一筹的优势。但直到考进师专中文系,我才有机会读到更纯粹、更完整的古今中外名著。回头想想,那些名著中的很大一部分,我在童年时期已略知一二。一本小人书就如同一只麻雀,容量不大,却具体而微,五脏俱全。在那些小人书所散发的一丝丝微光指引下,我在文学的隧道朝着光的源头一寸寸掘进,直到隧道尽头豁然露出一片阳光灿烂的天空。</p><p class="ql-block"> 大学毕业后,我回到家乡的初中当了老师。上世纪90年代末的乡镇初中还没有图书室,我便把自己珍藏的几十本小人书拿到教室供学生们轮流传看。自读课上,孩子们个个如饥似渴地“吮吸”着小人书的营养。我很欣慰,小人书中的那些微言大义,那些曾烛照过我的光芒又一次照亮了新一代孩子的眼睛,让他们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春醉花朝</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赵佩蓉</p><p class="ql-block"> 倘若到杭州西溪湿地游春,最不能错过的就是摇橹小船。那木舟通常漆成暗红色,船身窄长,船舱支起绲着花边垂着流苏的篷顶,拥有专属的称谓“西溪橹”。一个船夫在船头使桨,点水,侧拨,扳回,身体俯仰之间,在翠绿水面推开波纹。一个船夫在船尾把橹,握住橹柄,有节奏地一来一往。伴着“吱呀吱呀”的轻响,小船晃晃悠悠,在水之肌肤上缠绵。水不深,很平静。慈姑、水葱,还有铜钱大小的荇菜,稀疏而平静,一点点的绿,暖玉一般温润,将水染得越发清丽妩媚。那意境,应该是徐志摩在诗里说的:“软泥上的青荇,油油的在水底招摇。”小船过处,植物的丰茂气息便窜过来。当然,滴溜溜的鸟鸣时时叩碰着耳膜,让人欣喜,有多久没有听到如此自由如此清脆的声音了。</p><p class="ql-block"> 水与岸紧密依偎,水奉献出澄澈的波光,岸描画出绰约的曲线。穿过普济桥,水面豁然开朗。从船头引颈而望,隐在竹树深处的亭台轩榭近了,又远了。桃李春风中,飘扬着的酒旗、马头墙的剪影,渲染出水墨画卷。江南的水岸,是少不了柳树的。正是春二月,阳光像新酿的佳醪一样温和。柳条垂下来,丝丝缕缕,柔柔软软,淡淡青色中透出浅浅黄晕。水中不时有黑点移动,那是绿头鸭或者鸳鸯。它们稚嫩的身体滑过岸滩,憋了整整一个冬天的翅羽被暖阳抚摩、被春水清洗,确实有太多的话要跟和煦的风、微醺的阳光倾诉了。邻船相望,年轻女子皆着华服,梳云髻,饰花簪,笑语嘤嘤,恍如跌进宋朝繁华。</p><p class="ql-block"> 上了岸,沿着绿堤走。勋章菊、风铃草、扶桑、杜鹃,姹紫嫣红开遍,一派人间天堂。樱花的阵势最大,粗糙的树皮偏开出水嫩的繁花。倘若以“饱满肥硕”为标准衡量,单朵的樱花过于小巧。樱花胜在成团成簇,每一簇上有几十朵或含着的苞或展开的蕊,蔚为汪洋。春雾般的淡淡青绿来自花柄,来自酝酿着绽开的蓓蕾。微风起时,花瓣漫天飞舞,在半空中辗转,好像无数的羽毛在翩跹,又好像雪片在回旋。一条曲折路径,被落英覆盖。路人不忍踩踏,又欣喜又为难。</p><p class="ql-block"> 拐个弯,一大片蔷薇依篱而生,曲曲弯弯地攀爬。蔷薇走的是乡野女孩路线,点点娇红的花骨朵,搭配深绿色的叶子,大红大绿,大俗大雅。性子急的,全开了。粉红的单瓣、嫣红的重瓣,颤巍巍地从藤叶之中探出来,好像一群憋了一肚子委屈的孩子,终于熬过寒冬,忍不住咯咯地笑。</p><p class="ql-block"> 荚蒾正在盛放。这种俗称“木绣球”的植物,有着青色的阔叶。花朵的开放是一项大工程,不能推进得过于仓促,荚蒾在色彩变化上呈现出精细的过渡:褪去花蕾的淡绿色,逐步泛白,趋近瓷白,最后纯白色的花朵聚拢在一起,成为雍容的花球。“一蒂千花白玉团”,荚蒾的美,令人心神皆安。</p><p class="ql-block"> “太美了,太美了,怎么可以这样美呢?”我身边,一群初到杭州的东北人在欢呼。北方的春天,群山与河流被积雪覆盖,所有的树木都光秃秃沉默着。哪想,西溪早已春水绿波,花开似锦,连路人的眉梢都含着喜气。</p><p class="ql-block"> 花朵和生命,在春天抵达,蕴藏着无尽的希望与欢喜。绿堤,福堤,游人如织。小情侣牵着手,老两口互相搀扶着,每一颗心里都奔涌着春天到来的喜悦。是的,浙地风俗,春序正中,要祭祀春神,郊游踏青,庆祝百花盛开。这个依偎春分节气派生的节日,被称为“花朝节”。杭城花朝节,始于唐代,盛于南宋。古籍有载,杭城风俗,二月十五为花朝节。百姓要种花栽树、舞龙舞狮,以示对春天的喜爱。自2011年复兴花朝传统以来,每年春天,西溪都会举办“花神”巡游、“卖花郎”串街、美食品鉴、花朝市集等盛大活动。</p><p class="ql-block"> 美人如花。在盎然春意中降临西溪的“花神”们,是和花朵一样美丽的风景。提着花篮,摇着香扇,她们的翘头履细碎地叩击蜿蜒石径。看,那个身穿莲青色罗裙、垂着长长水袖的是“桃花花神”。那张粉白中透着嫣红的俏脸上,一双细长的丹凤眼左顾右盼,好像碧桃将开未开。她在花径中袅袅婷婷走出来,曳地裙角轻轻扬起,仿佛一片闲云一片飞絮,携来春天温软的气息。“百花生日是良辰,未到花朝一半春……”朱唇微启,浅浅歌吟从唇间轻轻送出,像春风拂过大地,像春水漫上菖蒲,连翻飞的鹭鸟也停下了脚步。</p><p class="ql-block"> 跟随在“花神”周围的,是“卖花郎”。20岁出头的货郎,身着浅青色汉服,同色帽子上点缀着艳丽花纹。他摇着拨浪鼓,肩背发亮的竹篓,里面是满当当的货品:鲜花、纸扇、香包、风筝、绸伞,如同流动的百货店。一大群孩子尾随,簇拥。一时间,美人手掩唇齿吃吃的笑声、孩童追逐玩闹声、路人招呼声、相机手机咔嚓声不绝于耳。大家都倾倒在西溪的春天里。</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田间“土专家”</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李冰洁</p><p class="ql-block"> 我要去拜访湖南临湘市聂市镇的“土专家”张兵驹——听说他又搞出了新的“土发明”。电话里传来匆匆忙忙的声音:“我正忙着呢。”好说歹说,他终于答应下午3点半见面。我准时抵达,左等右等,不见张兵驹。似曾相识的“剧情”,让我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去年3月。 </p><p class="ql-block"> 那是第一次和张兵驹见面。约好上午9点见面,8点50分我就到了,却找不到他的影子,连打两次电话都无人接听。等到10点半,才看见一辆满是泥巴的车开来。车一停下,一个“泥人”就从车上跳了下来。仔细一看,除了两只眼睛还透着光亮,头上、脸上、夹克上、裤腿上全是泥点。他咧嘴一笑:“李老师久等啦!今天实在不巧,有条水管破了,水都冲到人家屋里了,我得急着去处理。” </p><p class="ql-block"> 能理解,毕竟他种了好几千亩田,恨不得把自己拆成八瓣来用。“走,我带你去看看我的发明!”车子在机耕道上一路颠簸,最后在一片大棚前停下。只见一条60来米长的传送带像条巨龙,将一个个秧盘从大棚稳稳地送到秧田里。柴油机“突突突”地响着,张兵驹扯着嗓子大声说:“这叫秧盘输送带,是我照着工厂流水线改造的。”我心想,照猫画虎,这也算发明?张兵驹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你可别小瞧这玩意儿。以前运送秧盘得35个人忙乎,现在只要5个人就行。省里的专家看了,都夸这是个稀罕宝贝呢!”他指指一旁操作的彭嗲,“就是他,推着我在水田里搞这些发明创造的。” </p><p class="ql-block"> 张兵驹田里收的稻谷,以往都靠彭嗲和几个男劳力用肩扛到拖拉机上。有一年丰收,赶上彭嗲他们没在,偏偏又下起大雨,淋湿了上百袋稻谷。这事之后,一个大胆的想法在张兵驹脑海中萌发。 </p><p class="ql-block"> 张兵驹在乡农机厂工作多年,懂电焊、懂机械,他想给能下水田的拖拉机安装一个运谷物的漏斗。经过一番努力,他还真成功了,并得意地给这个装置取名为“叉车”。彭嗲见了,对一同搬运的大伙说:“这下可好,我们都要失业咯。”张兵驹笑着说:“我这是为了给你们减轻负担,你们在我这儿干活轻松省力,干到60岁都没问题!”彭嗲撇撇嘴说:“你就吹吧!”张兵驹也不生气,回了句:“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p><p class="ql-block"> 这件事,算是让张兵驹打开了脑袋里发明创造的闸门。这些年,除了“叉车”、秧盘输送带,他还发明了新型抛秧机。以前5个人起早贪黑地干,一天也就抛8亩田。如今2个人配合,一天能抛40亩。他的多项发明获得了国家专利,他本人还被评为全国农机使用一线“土专家”。这次,他的新发明——平田器,更是让我充满了好奇。 到下午4点10分,终于“逮到”张兵驹。过了个年,他看起来精神抖擞,身着一件蓝色棉袄。他“嘿嘿”一笑化解我的埋怨,“伸手不打笑脸人”,我被他直接请上车。 </p><p class="ql-block"> 随即,他滔滔不绝地介绍起他的平田器。同是一亩田,为啥试验田产量高,普通田产量就不行呢?就是因为普通水田不平整。市面上的平田器,大多安在旋耕机后边,人眼看不到,没法判断平整效果。说着,他把自己的车子当成旋耕机比划起来,“李老师,你看,把平田器放到前边,视线是不是就好多了?”看着他眉飞色舞的样子,听着他的讲述,我仿佛真的坐在旋耕机上,跟着他在散发着泥土芬芳的水田里耕田。 </p><p class="ql-block"> 说得兴起,张兵驹打电话叫来彭嗲他们。彭嗲一见到我,笑着说:“李老师,你瞧瞧我,今年都59岁了,还能在老张这儿打工呢!”我们正调侃张兵驹,他已从车里拿出一件旧棉袄,三下五除二换下身上的新棉袄。我好奇地瞅了瞅,旧棉袄左口袋下边有三个泥点。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件是干活穿的,刚才换下的是见领导时才穿的。”</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山楂树下</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杨颖</p><p class="ql-block"> 老家屋后的那棵山楂树,已经好几年不结果子了。它老了,树皮几乎失去了所有的养分,皲裂粗糙得让人心生疼,干瘪的褶皱里,道道蜿蜒着生命走向败落的痕迹。</p><p class="ql-block"> 山楂树的主人是我家邻居,按辈分我得喊她“雁姑姑”。雁姑姑比我母亲小不了几岁,却从不上班,也不谈恋爱,整天在家里闲来逛去,鲜少见她出门。年幼的我曾问过她:“雁姑姑,你为什么不结婚也不生孩子呀?”她没有回答,只是原本闪光的眼神忽然暗了一下,像电压不稳的灯泡,黯淡过后,又迅速恢复了往日的亮光。</p><p class="ql-block"> 我父母工作忙,我大部分的童年时光都是和雁姑姑一起度过的。我们喜欢在山楂树下放一把躺椅,一大一小两个人窝在一起,听收音机里袁阔成讲《封神演义》;会在附近捉迷藏,或是捡两根树枝做筷子,将山楂树上的虫子夹下来喂鸡。初冬时节,山楂果刚被摘下,雁姑姑将又大又圆的果子一颗颗挑出来送给我。父母无暇帮我倒腾这些吃食,我只好将山楂果洗净,蘸着白糖生吃。雁姑姑知道后,便隔三岔五给我做些糖葫芦、山楂羹、山楂罐头送来。</p><p class="ql-block"> 一次,我去找雁姑姑玩,见她正皱着脸,在喝一碗乌黑的苦汤药。她压着嗓子将最后一口药咽下,又“咕咚咕咚”地灌了半缸子水,再从白底蓝花的搪瓷碗里捏了块糖渍山楂丢进嘴里,缩在一起的五官才渐渐舒展开来。“你生病了吗?”我问。她笑着点头,顺手也往我嘴里塞了块山楂。我嚼着山楂继续咕哝着问:“什么时候好?”她想了想说:“那棵山楂树送给你了。”当时,我并不懂其中的含义,只觉得嘴里的山楂似乎糖渍多了些,甜得有些发苦。</p><p class="ql-block"> 没过几天,一辆救护车将雁姑姑拉走了。母亲说:“雁姑姑有白血病,最近恶化了,要去医院治疗。”那段时间,我常去山楂树下等雁姑姑回来。我从枝头挂满白雪等到抽出嫩芽,从绿叶遮蔽下的不起眼的白色山楂花,等到耀眼的红果挂满枝头,又等到它们红得快要烂掉。</p><p class="ql-block"> 当第一颗果子落在地上时,雁姑姑终于回来了。可她的身后坠着一片惊天动地的哭声,惊走了栖在山楂树上的麻雀。我一抬头,恍惚觉得满树的山楂果犹如一团烈烈燃烧的火焰,正舔舐着乌青的黄昏,摧枯拉朽地蔓延到天边,顷刻间,狠狠地灼伤了我的眼。</p><p class="ql-block"> 雁姑姑的人生就像这棵山楂树,曾在寒冬孕育,在春天开花,熬过了酷暑,于秋日凝成了酸甜的果子。只是满树的果子蛀了虫,注定会成为酸甜之后的碎渣,那是被疾病咀嚼过后的碎渣,支离破碎地摔落在地上,凌乱得让人看不清她的一生。</p><p class="ql-block"> 许多年后,我在租住的小区里偶然发现一棵山楂树,便又想起了曾坐在树下的雁姑姑。童年的山楂树早已老去,眼前的山楂树正值繁茂,它在温柔的风里摇呀摇,一年又一年开花,结果,红灿灿一片。我忍不住伸手摘下了一颗果子,还未入口,嘴里便已有了酸和甜。</p><p class="ql-block"> 时间流转,四季轮回,风追着云跑,从未停下脚步,那些被风吹散的往事,山楂树记得,我也记得……</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化作西海一道虹</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熊召政</p><p class="ql-block"> 我常常告诫自己,不要让过分的理性束缚心灵。愈老我愈坚信,天人合一是东方文明中最高级的智慧。哲学是人文社会科学大厦中巍峨的穹顶,而智慧则是进入穹顶的钥匙。自然的天与人的心都是自由的,天心即童心。永远保持童心,这是不老的秘密。理性的生活到处都是逻辑的陷阱,唯有自然,才能让你的灵性释放。正是凭着这样一种自觉,我常常穿过城市喧嚣的人流走向自然。这不,在武汉看过樱花之后,我又来到了庐山西海。</p><p class="ql-block"> 我没有从武汉带来樱花片片,但庐山西海却赠我桃花朵朵。在码头停车,蹀躞于岸畔的丛林,只见一只鹪鹩在枝头跳跃,这只谦逊的小鸟,有着那种“弱水三千,取一瓢饮”的怡然自得。我突然觉得鹪鹩比我可爱,和它相比,我有心,而鹪鹩无心,我有心寻美而不能消融于美,鹪鹩无心却成了自然的一部分。</p><p class="ql-block"> 小小的鹪鹩胜于我,我不但没有沮丧,反而愈加兴奋了。自然万物皆为我师,我如果心中放不下一只小小的鹪鹩,又怎么放得下这一片浩瀚的西海呢?</p><p class="ql-block"> 放舟出港,对茫茫烟水、点点湖山,我立刻就感受到“一棹碧涛春水路,过尽晓莺啼处”的美妙。写这诗句的晏几道是江西籍的大才子兼政治家晏殊的儿子。先是纨绔子弟,后为落魄文人。但他的小词清旷动人,游湖之作,允为上乘。他没有游过西海,因为在他生活的北宋,这辽阔的西海当时还是数百里的林峦田野,井灶人家。西海的诞生只有67年。新中国成立后,决定截断流往鄱阳湖的修水河,在永修县的柘林镇修建一座水库。于是,这一汪碧水淹没了那些发黄的历史,而成为一方名胜。在上世纪90年代之前,它叫柘林水库,21世纪之初,它更名为庐山西海。资源的有效配置,人文的重新组合,鬼斧神工般成就了传诸后世的佳作。</p><p class="ql-block"> 此前,我游过不少耳熟能详的大湖,如浙江的千岛湖、英国的温德米尔湖。这3座湖的相近之处,就是湖中岛屿众多。温德米尔湖的岛屿是天然造化,而千岛湖与西海,则是人造的。法国人艾黎·福尔在其所著的《世界艺术史》中,评价中国人“是严格意义上的现实主义者,他们缺乏想象,内心深处没有奢望”。我不敢赞同他的这个观点。在更多的时间里,中国人是安静的,但安静不等于没有激情。就像我们敬畏的天,它并不总是万里无云,有时它也会电闪雷鸣,狂风大作。中国人的激情一旦被点燃,瞬间就能爆发摧枯拉朽、再造乾坤的力量。没有这股伟力,就不会有眼前的这片西海。</p><p class="ql-block"> 西海有着300多平方公里的水域,平均水深45米,浮漾于澄波中的,还有8000多座岛屿。最小的岛,如凫如鲵,几不能容足;而大的岛上则有着烟村寺塔,若寨若驿,依然演绎着千古风情。我们乘坐于舟上,首先看到的是一朵只能生长一棵树的孤丘,那棵树是乌桕树。南方的乌桕犹如北方的槐,都是最为鲜明的地理标识。遥想70年前,这棵乌桕树生长在一个海拔不到80米的小山上,那时,它可能还是少年吧。如今,那座小山潜于海底,只露了一个头,留下这一棵树。最能展示乌桕树丰姿的应该是秋天,经霜的叶子片片赤红。那时节再来西海,就会看到万顷一碧中,升腾起一团蓬勃的火焰。过了这小巧的乌桕岛,西海的画卷一下子展开了。晴烟氤氲,乍暖还寒,星罗棋布的岛屿增强了西海的动感。桨声入浦,有多少晶莹伸手可掬;春风戏水,却恨四围山色渺不可狎。在岛间穿行,看不清风樯阵马;在屿中逍遥,期望着老龙跳波。“江似青罗带”,一条又一条的带,既是锦带,也是玉带,它会带着你踏上登仙之路;“山如碧玉簪”,既簪我的渴望,也簪我的乡愁,更簪着我中流击楫的觞咏之兴。及至登上西海之星那座高达百尺的玻璃塔凭栏四望,看到三百里湖山尽收眼底,我的游兴更是旺盛地勃发了。</p><p class="ql-block"> 西海的主要水源来自修河,从幕阜山中修河的发源地到西海,流程短是短了点,但在不大的流域里,有几十条支流呈羽状汇入。赣西北处在幕阜山与九岭山之间,层峦叠嶂,雨量充沛。溪流密布,蜿蜒腾挪;飞瀑鸣涛,自有洞天。在修河流域中,上游有北宋大文学家、书法家黄庭坚的故乡。下游有不肯为五斗米折腰的陶渊明故里。西海所在的柘林镇,还保留明中期一代名臣魏源的墓地。当地的人文故事不胜枚举。可以说,西海容纳的修水之波,都是一滴千金的文脉。黄庭坚写过一首词《满庭芳·修水浓青》,颂读几遍,仍想全录如下,以飨读者:</p><p class="ql-block"> 修水浓青,新条淡绿,翠光交映虚亭。锦鸳霜鹭,荷径拾幽苹。香渡栏干屈曲,红妆映、薄绮疏棂。风清夜,横塘月满,水净见移星。</p><p class="ql-block"> 堪听。微雨过,媻姗藻荇,琐碎浮萍。便移转,胡床湘簟方屏。练霭鳞云旋满,声不断、檐响风铃。重开宴,瑶池雪沁,山露佛头青。</p><p class="ql-block"> 清词丽句,尽显宋人优雅,也写出了修水动人的春江花月。尤其“山露佛头青”,更是神来之笔。</p><p class="ql-block"> 现在,我下了小舟,来到了云居岛。西海与云居山同属一个5A级景区。一水一山,动静相宜。且那云居山中的真如禅寺,是中国禅宗曹洞宗的祖庭。多年前,我曾专程到这座千年古刹参禅,寻访历代高僧的遗迹。那一份感怀,至今难忘。现在,我徜徉在其中的云居岛,有一座七层方形塔,褐红色的塔体,在水蓝山青映衬下,倍极秀拔玲珑之态。我拾级而上到达山顶,眺望莺花月露、酒赋琴歌的湖山,突然想起我年轻时写的一首诗:陶醉于无边的春色,你才觉得,死亡是一本庸书。</p><p class="ql-block"> 因此我更加感慨:在浓淡相宜的云气中,如果我在这云居塔下,有一枕烟霞,半榻青毡,我的余生便永远生活在童话中;如果我能一壶酒、一瓯茶,于一叶扁舟中,与一棵树量子纠缠,与一瓣浪灵魂私语;对一只鸟鼓盆而歌,对一朵云深度搜索,我的那一叶扁舟,就会化成一道虹,永远荡漾在波光深处。</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绘乡</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龚诗煜</p><p class="ql-block"> 故乡,是每个人心中永不褪色的画卷。于我而言,那片大地的每一处都镌刻着独特的记忆。在时光的素笺上,我以墨为颜料,以笔为毛刷,来描绘我的故乡。</p><p class="ql-block"> 先用笔勾勒出故乡的模样。那儿的天比别处的更加可爱,天色湛蓝,在一朵朵白云的映衬下显得更加明朗。土地平旷,屋舍俨然。小溪清澈见底,完全可以看见水底的砂石和一条条欢快的鱼儿。溪边有顽石几垒,翠竹几竿,兰花、黄菊、蒲公英全都水灵灵地醒着。黄昏,在门前梯阶上,看落日一点点地坠落。远处的乡歌铺在大理石与泥土上,在屋檐上自由舞蹈,山脚的清风流水都带不走一分。</p><p class="ql-block"> 再用墨渲染出故乡的烟火气。村外有一条老街,每至夜晚,那一带便会停住许多三轮车,车主人从车上取下炉灶、煤气罐、锅铲及各类小菜。当乒乒乓乓的乐声响起,人们便知,一场盛大的狂欢就此开始:包子铺的笼屉高高叠起,生煎正起锅,哗啦一片白气撞人;粉面店里的鱼丸,肉嫩汁多,一口下去心都化了;不同颜色的海石花混在一起,撒上些山楂碎与马蹄珠,便组成了神似星空的甜品。我曾与家人同在一个小炒摊吃夜宵,老板黑发夹白,但中气充沛,大声吆喝:“蛋炒饭!宫保鸡丁!炒河粉!”让他加辣,他便撒一把辣子下去,再抄起大勺爆炒。这菜能让人打喷嚏抹鼻子,又忍不住伸筷子!</p><p class="ql-block"> 最后用高光点出故乡的人性美。人们热情善良,热爱自然,邻里间时常相互帮助。村里的流浪猫狗很多,吃不饱,也没有庇护所。我与伙伴们于心不忍,总偷拿家里的肉与火腿肠给它们吃。不巧,又下起大雨,我很担心它们,便和伙伴们商量,想偷偷把它们藏进我家屋后的仓库里。但当我们冒着雨出门时,看见它们已躲进安全地带。天晴后,透过窗户,我还看见有几个人正搭建动物庇护所……天空似乎更晴朗了。</p><p class="ql-block"> 故乡福建宁德蕉城,在我一点点地描绘下渐渐清晰。我的故乡呐,它是一幅独一无二的艺术画,也是集风景美、人性美于一体的美丽家园。我爱我的故乡。</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小区里的树</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刘江滨</p><p class="ql-block"> 每有客来,常听到一句赞叹:“你们小区的绿化真好。” </p><p class="ql-block"> 对此倒不必谦虚。进入小区,眼珠子都会被染绿,小道旁高高矮矮的全是树,蓊郁苍翠,枝叶纷披,浓荫匝地。其中有不少果树,如杏树、梨树、桃树、石榴、枇杷等,还有玉兰、蜡梅、樱花等花树,它们不光绿意葱茏,还随季节开出五颜六色的花朵,把小区装扮得如同花园,煞是好看。 </p><p class="ql-block"> 即便到了严冬,小区里依然有许多树身披绿衣,叶子仿佛牢牢地焊在枝丫上,如女贞、广玉兰、雪松、刺柏、云杉等。这些常绿树木的叶子多革质,肥厚硬实,好像涂了一层油脂或蜡粉,富有光泽。其中,女贞树有十来棵,皆长在背阴处,依旧高大茂盛,冬天也能抽出新枝。 </p><p class="ql-block"> 我家客厅的南窗下长着一棵广玉兰,原初草坪上栽有一排,可能因是南方树种,水土不服,唯有这棵存活了下来。如今二十年过去了,它已经有三层楼高,亭亭玉立,如大家闺秀。每年初夏,硕大洁白的花朵在绿叶间盛开,状如荷花,故又称荷花玉兰。它与我家窗户的距离恰到好处,既不遮挡阳光入户,又可让人细细观赏。在万物萧索的冬日,站在窗前与不凋不萎的广玉兰对视,强韧的生命气息扑面而来。 </p><p class="ql-block"> 小区里的树,不仅浓密,种类也颇为繁多。据说曾有大学里的生物学专家来此考察,为小区的树种之多啧啧称奇。对于我这个北方人来说,榆树、枣树、槐树、桑树、黑枣树自是常见,那些大抵属于南方的树种,如枇杷、朴树、榉树、樟树等,则让我颇为开眼。 </p><p class="ql-block"> 20世纪六七十年代我生长在乡村,那时每家的院子里多半都种着树。我家院子里有两种树,一种是枣树,一种是榆树。大家种树的目的性很强,即实用——盖房子、打家具或做棺木。而种果树的极少,顶多是枣树,那时人们很难顾及果腹之外食用瓜果的享受,生态意识就更为淡薄了。如今居住在城市,小区便成了家园,其公共区域比乡村的院落自然要大了许多,空地、草坪、树木、凉亭、小径等,井然有序,错落有致,曲径通幽,富有纵深感和层次感。小区栽树是为了绿化、美化、改善生态,而非实用。 不少果树是业主见缝插针栽种的,丰富了小区树木的种类。9号楼与10号楼之间的空隙里,长着三棵杏树,每当春天来临,一树树杏花抢在叶子吐芽之前绽放,白灿灿、粉嘟嘟的。在我眼里,河边柳丝、园中杏花,都是报春的使者。杏子熟时,粒粒杏黄在绿叶中闪露。杏子个头不大,但味道很甜。有一年,已过了时令,树上的杏早被摘光了,我却在不经意间看到繁密的叶子之间还隐藏着七八颗黄杏,大喜过望。采摘下来,见其不蔫不腐,仍然鲜嫩饱满,味道甜美。 </p><p class="ql-block"> 临河的甬路旁有一棵桃树,花开之时夭夭灼灼,妩媚迷人,每次走到树下,脚步便挪移不开。我写过一篇《桃之夭夭》,坦承百花里最喜爱的就是桃花。桃花比杏花开得稍晚一点,花开时枝条上已抽出了嫩叶,好像专候绿叶来扶持似的。 </p><p class="ql-block"> 梧桐,曾让我踏破铁鞋无觅处,蓦然回首,竟在小区一角。我们日常所见多为泡桐,或是被称作法国梧桐的悬铃木。我曾试图找到梧桐看个究竟,却遍寻不得。一天,我走到小区10号楼西侧的夹道上,蓦地就撞见了梧桐,而且一连七棵!梧桐与泡桐外观最大的不同,是树皮青绿而非灰褐色,故梧桐又称青桐。这突如其来的幸遇,令我欢喜不已,仿佛它们不是原本就长在这里,而是从天而降。我继续在小区里寻找,竟又在别处找到了四棵,拢共十一棵。梧桐被视作吉祥树,《庄子》有云,凤凰非梧桐不栖。此后,我常常有意绕道来到梧桐树下,静静地看上几眼。绿叶在风中摇曳,瑟瑟有声,恍然有凤凰在枝头栖息,心绪安然笃定。 </p><p class="ql-block"> 在这个小区住了二十余年,往日工作繁忙,上班下班脚步匆匆,无暇旁顾,对小区里的树几乎视而不见。光阴荏苒,当初的小树已苍郁茁壮,千姿百态,蔚成风景。我告别了职场,有大把的时间在树间流连盘桓,看枝条依依随风摆动,听小鸟唧唧鸣于树梢。 </p><p class="ql-block"> 小区里的树与我们朝夕相守,气息相通。树是站立的人,人是行走的树,二者在天地间和谐相伴,共生共存。</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聚书之乐</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朱航满</p><p class="ql-block"> 今年年初,我出了一本书话集,多谈近年来读书与买书之事。书印得很有书卷气,可谓颇得我心。这本书出版后,有两种不同意见,其中一种,乃是文章尚好,但所读、所买都是常见书,拉杂写来,有些平淡;还有一种,以一位学者意见为代表,他是学经济学的,却喜欢买文史书,与我同龄,又因为我们同居一城,故而对我淘书与买书的记述很感兴趣。对于前一种意见,我是接受的,我从来不把自己视为藏书家,也从不着意收藏珍稀的刻本,或者少见的珍本,更不会在拍卖场上一掷千金,因此我的记述,自然少有波折的故事。想来我从读大学开始买书,至今已近三十年,从最初的乱买一气,到如今的有所偏好,始终都是兴趣使然。故而我谈书的文章,看作一种聚书的乐趣,可能更为合适。</p><p class="ql-block"> 早年买书,多留意名家推荐。那时,特别关注各种报刊的读书版面和栏目,也会细读一些书评文章,如果文章写得令我动心,则是要买上一册的。对于一些名家推荐的书单,更是特别留意。记得当年一本杂志有个“名家在读”栏目,邀请诸多人文学者谈他们在读的好书,还有一些报刊专栏,都是我买书的参考。互联网兴起后,我常在读书论坛潜水,各路资深网友们推荐的好书,令我大开眼界,受益多多。一些书店的推荐榜单,也颇有价值,如南京先锋书店、北京风入松书店和上海季风书园等新书榜单,都曾给我很多帮助。有段时间,我几乎每周都会看万圣书园的新书介绍,然后根据自己的兴趣来买书,往往都不会失望。如今不少读书报刊或论坛都消失了,有些人文书店也歇业了,但它们对爱书人知识的启蒙和书趣的培养,是不会磨灭的。</p><p class="ql-block"> 我之买书,还有两个特点。其一为“汗漫游”,即读一篇自己感兴趣的文章,往往会找寻这位作者的其他文章,如果也很好,便会买这位作者的书来读,甚至一而再、再而三买好多著作来读。这样一路漫读下来,收获多多。例如,我曾留意止庵的读书随笔,后来又读他的文集《插花地册子》,那本书一度成为我买书的参考书单。另一个特点,则是“涸泽而渔”,就是自己喜爱的作者的书,各种版本都会找来,不计代价。我着意收集过汪曾祺和黄裳所出书籍的各种版本,特别是他们生前出版的自选集,乃是尽量收集齐全。从这些自选集中,可以感受到一位作者的变化,有些细微之处,只有在对照早年文集时才能感受得到。</p><p class="ql-block"> 过去我对书籍的搜购几乎是饕餮式的,逐步才形成了自己的偏好。搜集文人随笔,是我一以贯之的喜好。这几年,我又缩小了买书范围,基本上限制在自己喜欢的作家著作和与北京城有关的文人笔记、与书相关的文集等方面。</p><p class="ql-block"> 我并不自视为藏书家,从所收集书的版本就可看出。我以为,一些旧书,当下已经有数个不同的版本可供阅读,于是便不再执着于寻购老的版本。据说,国外出版界对非古籍类的经典版本也有复刻出版以兹纪念的做法,这一点似值得我们借鉴。</p><p class="ql-block"> 个人之对北京城的关注,一方面源于这座城市悠久的历史文化,另一方面则源于这座城市的海纳百川。历代文人对北京城的记录,尤其值得一读。除了《帝京景物略》这样的名作之外,《日下旧闻考》《北平风俗类征》这样的类书,也是我常常翻看的。关于某一地的记载,成为我搜集史料的参考。例如去岁我到房山云居寺游览,购得一册内部印制的《房山云居寺游记集》,其中历代文人对云居寺的记述,在我看来,就十分珍贵。与之类似的,还有一册《云居寺老照片》,也很有价值。今年初春,我又去海淀西山大觉寺,购得一册《阳台集》。这个集子,乃是对大觉寺历史文化的记录,其中收录了俞平伯、季羡林和赵珩诸学者写大觉寺的文章,读来颇有风致。除名胜古迹外,关于北大燕园的记述也颇为有趣,可成系列地集藏。</p><p class="ql-block"> 与书相关的作品,读来也常令我受益。过去很多年,我特别留意书话作品,那些买书、淘书、读书和藏书的记述,有见识,亦有性情,读来颇有身临其境之感,每每令人神往。其中,谢国桢的《江浙访书记》,郑振铎的《劫中得书记》,黄裳的《榆下说书》,孙犁的《书衣文录》,以及唐弢的《晦庵书话》,都堪称经典。还有辛德勇的《蒐书记》,陈子善的《签名本丛考》,范笑我的《笑我贩书》,韦力的《上书房行走》,潘小松的《书国漫游》,谢其章的《搜书记》,应奇的《听歌放酒狂》,汪家明的《难忘的书与人》,等等,都各具特色。我还特别倾心谷林所写的谈书信札和读书笔记。他们的每一本书我都搜来读过,真是倾慕不已。近几年,我还着力搜购文人书法集,亦可看作另一种与书有关的作品,而其中,不少系民间印制,乃是别具风味。这个聚书的专题说来亦话长,也是有趣,可择日再谈。</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一碗烫面的温暖</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张昀常</p><p class="ql-block"> 有朋友问我家乡有什么特色美食,我仔细想了一下,肯定地回答:是淮北烫面。</p><p class="ql-block"> 淮北烫面和其他地方的汤面还是有很大区别的。淮北烫面多使用中筋面粉制作成类似粉丝或米线粗细的面线。用沸水将面线烫1-2分钟即可,捞出后搭配大蒜叶、香菜末、辣椒油、香油、白醋等调料,也可添加骨头熬制的汤底和特制浇头。口感较筋道,味道以酸辣为主,突出香辣酸爽的味觉体验。</p><p class="ql-block"> 我常去那家烫面店的老板娘豪爽大气,我也很喜欢看她做烫面。她总是先从一旁的竹篓里抓出一把粗细均匀、色泽微黄的面线,那面线在她手中轻轻抖动,仿佛是灵动的琴弦。紧接着,她熟练地将面线放入滚烫的沸水中,锅里的水瞬间被激起一阵小小的水花,发出“滋滋”响声。老板娘目不转睛地盯着锅中,手中的长筷适时地在面线间轻轻搅动,动作不紧不慢,让每一根面线都能充分受热。</p><p class="ql-block"> 仅仅过了一分钟左右,老板娘便迅速将烫好的面线捞起,那速度快得让人几乎看不清她的动作。面线被精准地倒入一只青花瓷碗中,热气升腾而起。</p><p class="ql-block"> 随后,开始调味。她拿起一个精致的小勺子,挖了一勺自制的辣椒油,那辣椒油红亮诱人,香气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接着,她又依次加入几勺香醋、生抽,动作娴熟又流畅。再撒上一小把翠绿的香菜末、细碎的大蒜叶,最后淋上几滴香油,好不诱人。</p><p class="ql-block"> 此时,一碗色香味俱全的淮北烫面便制作完成。老板娘轻轻端起碗,脸上带着自信的微笑,高声喊道:“烫面好咯!”“好的老板娘,来瓶酸奶。”刚咽下烫面的酸辣,舌尖轻抿酸奶,酸甜交融,味蕾狂欢,简直美味极了!</p><p class="ql-block"> 后来,我求学行走四方,尝遍大江南北的吃食。鲜香热辣的阜阳太和板面、麻辣过瘾的重庆小面、筋道爽滑的山西刀削面。每一口都藏着独特的风味,但是总感觉缺少了什么。</p><p class="ql-block"> 梁实秋先生在《雅舍谈吃》中说,“一饮一啄,莫非前定。一粥一饭,都是乡情。”食物的千滋百味,背后折射的不仅仅是食材的独特属性和烹饪方法的变幻组合,更是人们精心利用脚下每一寸土地的生动见证。它们发端于唇齿,刺激着味蕾,舌尖百转千回处,味至浓时即是家乡。</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窗台那棵向日葵</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许 锋</p><p class="ql-block"> 莫艳辉展开信,“要做莫老师那样的向日葵,籽实埋在土里,花盘朝着娃们”。是考上大学的学生写来。</p><p class="ql-block"> 广东西北部有个瑶族自治县叫连南,连南从前有个乡叫盘石。许多年前,莫艳辉转学到盘石小学读三年级时,父亲是那所小学的语文老师。小艳辉没见过父亲上课,父亲也没给她上过课,但隐隐的,她就想当老师,玩“过家家”时总扮先生。母亲打趣:“用丝瓜花搓手,长大就能当老师。”她当真,夏天总攥着丝瓜花,指甲缝里渗着黄汁,晚上睡觉都不肯洗。</p><p class="ql-block"> 1992年那年夏天,不满20岁的莫艳辉从师范毕业,哪儿都不愿去,只想去盘石——连南最偏远的角落,也是父亲守了一辈子的地方。她被分配到盘石中学,离盘石小学不过一里路。下班回家很方便,家就是小学校园的一间平房,虽小却温暖。父亲已是盘石小学的校长。</p><p class="ql-block"> “妹,瑶山孩子读个书不容易,要好好教。”父亲语重心长。她使劲点点头。</p><p class="ql-block"> 瑶乡的课堂总比别处静些。山里的孩子腼腆。近半瑶族孩子说普通话时,该送气的声音总含在喉咙里——瑶语本无送气音。她不急,慢慢磨。每日课前腾三分钟练嘴皮子。顺口溜打头阵,“四是四,十是十”脆生生响满屋;接着有孩子红着脸讲新闻,或说段瑶寨传说。渐渐地,朗读声漫出教室,孩子们的脸像初春的杜鹃,一茬茬红起来。</p><p class="ql-block"> 春末夏初,她带着学生去寨子里寻访传统手艺人。老人坐在门槛上绣瑶锦,长针穿来绕去,讲起盘王节的故事。学生举着本子记,清风拂来阵阵兰花的幽香。</p><p class="ql-block"> 学生们都喜欢她。20多年前,莫艳辉调到县民族中学教书。一个初二的女孩在本子上写:“莫老师念课文时,声音像清泉敲响我的心田。”一个初三毕业班的孩子留言:“不知往后能否再相遇,此刻只想说:谢谢你,老莫。”她捧着这些本子抹眼泪。</p><p class="ql-block"> 父与女,均出类拔萃。2016年春天,莫艳辉被评为“特级教师”,这年秋天,父亲获“乡村学校从教30年”荣誉证书。因为教得好,珠三角的学校来请,她总说:“瑶乡孩子更需要我。”有私立学校开几倍工资“挖”,她指指操场边的桂花树:“挪了根,这花就不香了。”行政部门要调她,她头摇得像拨浪鼓,转头去带年轻教师。</p><p class="ql-block"> 担任副校长那年,兰花开得早。校长说:“管初中部就够忙了。”她攥着课程表,执拗地说:“我喜欢教语文!”最后讨价还价,从两个班减到一个班。</p><p class="ql-block"> 她的办公桌抽屉里总备着小零食。发现有男生蹲在办公室门口,她牵他:“来,别怕,吃块糖,这里就是你的加油站。”学生有心事,总爱找她倾诉。周末,即便下雨,她也深一脚浅一脚走一两个小时山路去家访。一次她生病,在邻县住院,十几个学生跋山涉水来看她,带来枇杷花,说这花煮水止咳,一旁的病友无不羡慕。</p><p class="ql-block"> “她是一缕光,让我对未来充满希望。”学生们说。“用青春丈量父辈走过的山路,被需要的感觉很幸福。”她说。师生情像寨子里的火塘,暖洋洋。有一年中考前,一名学生因家庭矛盾欲弃考,她得知后立即赶往调解,母女和好,学生参加考试,以语文满分的成绩摘取全县桂冠。</p><p class="ql-block"> 期末改试卷,年轻教师嘀咕:“莫校怎么还跟咱们一起?”她笑:“咱是流水线上的‘小伙伴’。”红笔尖沙沙划过3000多道题,有人抱怨眼花,她摸出小盒:“含片薄荷糖,当年改作业全靠它提神。”</p><p class="ql-block"> 莫艳辉52岁生日那天,女儿给她寄来新钩的毛线向日葵,花盘有碗口大,金黄金黄的,茎叶绿油油。她摆在办公室窗台上。女儿说,妈妈特别像这棵向日葵。</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泰山上的“警马”</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18px;">山哈</span></p><p class="ql-block"> 告诉你一个小秘密,那年,我是哭着跑完泰山马拉松的。你绝对不能想象,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一边跑,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又生怕被别人看见。我低着头,假装被汗水蜇了双眼,坚持着,哽咽着跑完42.195公里。最后那7公里,跑着跑着,突然就想放声大哭一场。</p><p class="ql-block"> 这,或许是许多跑马者的遭遇——该死的撞墙期。自从爱上马拉松,PB(个人最好成绩)、LSD(长距离慢跑)、配速、撞墙期、关门时间……那些有关马拉松的专业术语,几乎成了我的口头禅。</p><p class="ql-block"> 泰山国际马拉松赛简称“泰马”,是我跑过最为艰难的赛事之一。刚跑出国际会展中心,泰马就给了我个下马威:泰马沿泰山脚往上一路蜿蜒排开,是一段接一段的长坡、短坡、陡坡,就像永远爬不完的梯子,脚力再好,控制力再强,终是败在大自然的手里。跑着跑着,汗水湿透了背心和短裤,顺着大腿往下淌,心率已过170,小腿开始隐隐作痛……</p><p class="ql-block"> 其实,人这辈子,仔细想去,无非是赶赴一场又一场的马拉松,你早年的求学,后来的工作,再后来的结婚、生子,每一个起点,都是一场又一场旷日持久马拉松的开始。我们这辈子,努力学习,辛勤工作,努力做个好丈夫、好父亲、好员工,努力经营着、维系着作为奔跑者的种种责任与体面,所以说,人生每个起点,都是一场漫长却无边无际的行脚和考验。</p><p class="ql-block"> 而泰马,是我眼下另一场考验。</p><p class="ql-block"> 泰马是中国田径协会主办的国际马,从5公里开始,每2.5公里设有一个补给站、医疗点。面对琳琅满目的食物饮料,我狠狠心,让它们一个又一个擦肩而过,实在太热了,便一边跑一边讨一瓶水,从头顶往下浇个透心凉。</p><p class="ql-block"> 跑马,其实也是一种修为。我用胯带着双腿在泰山脚下机械地奔跑着。奔跑的时候,仿佛感觉时间是停顿的,时间的刻度是路旁的公里数。说来惭愧,爱上跑步也实出无奈,这些年,作为久趴案头的“码字工人”,久坐、熬夜成了标配,伴随而来的是肥胖、高血压、脂肪肝、痛风、腰椎间盘突出、颈椎间盘突出,疾病如射向我人生的一枚枚暗器……终于,有一天早上醒来,发现自己竟然很多年没有看过朝阳了。</p><p class="ql-block"> 我想改变,要挽回这局快输的棋,还自己作为军人、警察时应有的生猛。</p><p class="ql-block"> 曾经的侦察兵,在一天早晨幡然醒悟后的第一次奔跑,居然在3公里不到的地方,因为腹痛,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想起来。最后,是那轮初升的朝阳,给了我再次奔跑的力量。跑泰马前,摆在我面前,有3个身份选择:法马,军马,警马。法马是法律人马拉松的简称,警马是有从警经历者的马拉松,军马呢,是只有老兵才有资格参与的赛事了。我有过当兵和从警的经历,又从事着法律工作,理所当然横跨“三界”,但泰马,我还是毫不犹豫选择了警马。我是1984年入警的,算来,是最后一茬穿“72式”上白下蓝警服的“老警察”。那年,新警服发下来,妈妈帮我钉警徽、领章,一边钉,一边唠叨:“儿啊,我们山里人,好不容易走出大山,更别说能吃上公家饭,穿上公家衣服了。这辈子,你都要对得起这身警服啊!”那天,母亲不小心被针扎破了手指,一滴血,在白警服的领口点点洇开了。</p><p class="ql-block"> 跑着跑着,往事如藤蔓一般慢慢爬满身心,大腿和膝盖已经喷了许多次云南白药,却依然疼痛,脚步越来越沉重,路也越来越漫长……每迈出一步,都是意志对身体的竭力反抗。</p><p class="ql-block"> 马拉松没有对手,唯一的对手就是自己。有一句话说得好:人生是一场马拉松,谁能坚持到最后才最关键。如果命运是世界上最烂的编剧,你就要争取做你自己人生最好的演员。我想,我手里的牌并不算烂。无论如何,我都会战胜自己,跑过终点。至少,我得对得起警马这身蓝色的跑衣。</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 姊妹树 </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罗胜谟</p><p class="ql-block"> 久居在外,梦境里常常会萦绕着在故乡亲历的一些快乐或忧伤的故事。这些故事尽管随着时光的流逝而变得遥远,但故事中的亲情和温暖,常让我穿越时光,回到儿时的故乡。</p><p class="ql-block"> 儿时的故乡,山大林多。春天的嫩芽、夏日的青果、秋天的红叶、冬日里高悬的鸟窝等等,都对我有着极大的诱惑力。但是,最让我割舍不下的,还是被我“腰斩”的那一对“姊妹树”。</p><p class="ql-block"> 那时,我刚八岁,在村小学读二年级。学校在离我家三公里外的巨家沟。教室是一位军属老大娘提供的瓦木结构的两间木屋,课桌是用木桩撑起的一块块木板,板凳是各自从家里带来的。那年农历四月的一天下午,班主任老师龚其业教我们唱完《南泥湾》《樱桃好吃树难栽》这两首歌后,语重心长地说:“明天上学时,同学们要给军属龚大娘家送柴,一定要砍最肯燃的柴。”</p><p class="ql-block"> 次日一大早,我一手牵着牛一手握着柴刀,径直往祖屋东北边不远的竹林里走去。竹林里大多数是荆竹,夹杂一部分银杏、枫香、梓柏等树种。</p><p class="ql-block"> 我在竹林里转来转去,寻找砍伐目标。最后发现竹林沟壑旁的一对小碗口大小的梓柏树,看它长得茂盛又光滑,觉得扛起来肯定不刺肩膀。于是就定了砍下它们,说时迟那时快,我抡起锋利的砍柴刀,使出吃奶的力气就砍起树来。在梓柏树快砍断时,我便攀爬到树干的中段,使劲往下吊。“咔嚓”一声,梓柏树倒下,横躺在竹林里,像个受伤倒地的少年。树干与树桩间还连着被撕裂的树皮,正所谓“打断骨头连着筋”。紧接着,我再次抡起柴刀砍第二棵梓柏树。</p><p class="ql-block"> “那是梓柏树,砍不得,‘千年柏树万年杉,不如梓柏一股丫’。”正砍得起劲,来菜园子摘菜的母亲看到这一幕很生气,大声呵斥我。我只得停止砍伐,极不情愿地“刀下留树”,站在那儿惶然不知所措。</p><p class="ql-block"> 母亲平静了一下后,走过来说:“儿啊,你可能不知道‘千年柏树万年杉,不如梓柏一股丫’到底是什么意思?梓柏是打制家具不可多得的好木料,这样的家具表面光滑,不翘不裂具有独特的香味,蛀虫不敢咬它……”</p><p class="ql-block"> 听母亲这么一说,我突然意识到自己真干了件坏事。于是,蹲下身来,用手轻轻抚摸着梓柏树的伤口。我感觉到它受伤之处正在冒湿气,湿气确实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而那一块块散落在树根的木屑,像在诉说成长的艰难和厄运的突至。</p><p class="ql-block"> 弄清了砍树原委,母亲的气也消了,“砍都砍了,你还是把这根柴送到军属家吧。”我眼里噙着泪花,扛着柴、牵着牛回家。</p><p class="ql-block"> 时隔半月,正是放农忙假的时候。一个早晨,我拿着柴刀又去砍柴,顺便去探望一下那棵受伤的梓柏,看它到底是死是活。我盘桓在树下,看着它那难以愈合的伤口,总觉得自己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心如刀割一样疼痛。</p><p class="ql-block"> 当我迷迷糊糊地走出竹林正欲下坡时,不小心被藤蔓绊了一跤。哪知这一跤摔下去,右手腕恰巧碰到了刀口上,看到手腕上有两寸长的一道口,我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p><p class="ql-block"> 哭声惊动了正在挑水的母亲,她“哐当”一声扔下水桶,跑到我面前,扯下了头上包着的白帕子,撕下一段包扎在我的伤口上,背着我就往四公里外的公社医院跑。</p><p class="ql-block"> 在医院,医生一边安慰我不要哭,一边给我止血、清洗伤口、打麻药、缝合伤口,两寸多长的伤口整整缝了十三针。</p><p class="ql-block"> “那根梓柏树会死吗?”在离开医院返家的路上,我轻声地问母亲。</p><p class="ql-block"> “万事万物都有灵性,这回你可能是遭报应了,记住别再去摸那根梓柏树,它会活下来,慢慢长大长高的。”母亲说。</p><p class="ql-block"> 2017年秋末的一天,年迈的父母给我从故乡带来“油砂米”让我“尝新”。当我们一家尝着故乡馨香可口的新米饭时,父亲大谈家乡天翻地覆的变化,无意中谈到了那棵梓柏树。我脑海里立即出现那棵梓柏树的模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血液里流淌。</p><p class="ql-block"> 当年秋末初冬的一个双休日,我们一家四口踏上了回故乡感受“乡愁”的路。父母亲看到我们和睦的一家,甚为高兴!第二天,在妻子、儿女的陪伴下,前去看望那棵梓柏树。</p><p class="ql-block"> “哇!好大的一棵树啊!”老远,儿子便一声惊呼。的确,这棵柏梓已成长为参天大树。站在树下端详,只见它枝繁叶茂、粗壮结实,数年前那道疤痕,早已演化成许多起伏不平的条、块、洞、沟、瘤,像一块历经千年的岩石,我的心里便有了一丝安慰。</p><p class="ql-block"> 那棵“英年腰斩”的梓柏树呢?心里一次次默默地提醒自己,但我却始终不敢转过头去。是啊,要是另一棵梓柏树还在,这对“姊妹树”不就可以相知相守吗?我糊里糊涂破坏了一个家,破坏了一道美景,破坏了一种平衡。现在,我能做的就是祷告与承诺:如果有来生,我定化作一棵梓柏树,陪伴现存的“姊妹树”身边;我们定会相互安慰、相互鼓励、相互借鉴,让这片天地充满生机,永远美丽。</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font-size:20px; color:rgb(237, 35, 8);"> 根在苗乡看新颜 </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欧知达</p><p class="ql-block"> 我是“苏黔结晶体”,生长于江苏南京,母亲是地道南京人,父亲祖籍为贵州天柱。</p><p class="ql-block"> 当初给我登记出生证时,爷爷奶奶早已在贵阳生活多年,于是我户口本上的籍贯就成了“贵州贵阳”。这四个字,像是一个被搁置在时光角落的神秘符号,亦如爷爷奶奶的浓厚乡音,深深吸引和召唤着我去认知那片遥远又似乎亲近的土地。</p><p class="ql-block"> 十岁那年,怀揣着对未知的渴求,我随爷爷奶奶第一次踏上回乡之旅。飞机落地贵阳的瞬间,我就开始暗自比较,市区的景象和南京大致相当,只是显得略微陈旧一些。当汽车一头扎进群山,蜿蜒穿行通往爷爷老家的崎岖山路上时,我才惊觉,原来世界还有如此截然不同的模样。</p><p class="ql-block"> 山路九曲十八弯,地势复杂得如同迷宫。车里的我,强忍着山路的起伏颠簸、弯弯绕绕,也终于深切体会到了祖辈生活的艰难和爷爷当年走出大山的勇毅。</p><p class="ql-block"> 苗寨在山腰处,用木头搭建的屋舍显得很是破旧,静静伫立的它们像是被岁月遗忘的孤岛。乡亲们说着我听不懂的苗话,身上的苗族服饰虽有特色,却也褪色陈旧。他们热情地跟爷爷打招呼后,就去山野间不知疲倦地忙碌着。眼前的这些,让来自钢筋水泥森林的我显得格格不入。之后几天,我又陪着爷爷奶奶到县城里的几个亲戚家串门,县城风景秀丽,亲人相见乡情动人,可建筑的陈旧感同样明显。</p><p class="ql-block"> 此行之后,我又回过几次老家,每次都有新的感受与思考。总体感觉是,山水如画的自然风光和多姿多彩的民族文化令人沉醉,但在现代化的道路上,贵州与江苏的差距还是有些大。</p><p class="ql-block"> 随后几年,我暂停了返乡的脚步,只能在南京通过与爷爷奶奶通电话连视频,捕捉家乡的变化,想象着它的模样。</p><p class="ql-block"> 今年春节,我再次踏上这片熟悉又陌生的土地。一下高铁,全新的气息扑面而来,尤其是交通的变化让我感受最为深刻:多年前就全省实现了“县县通高速”,建成了完善的高速公路网;除联通兴义的高铁在建外,其余市州所在地均通了高铁;奠定了西南交通枢纽地位的“大数据之都”贵阳市,还开通了4条地铁线路……一条条康庄大道,打开了山门,联通了外界,送来了活力与希望。</p><p class="ql-block"> 老家黔东南,旅游业迎来了属于它的黄金时代。曾经藏在深山无人识的苗乡侗寨,成为备受追捧的网红景点。古老的建筑在翻新改造后,传统的韵味与现代的活力完美交融,焕发出全新的生机。漫步在西江苗寨的石板路上,游人如织、熙熙攘攘,脚步声与欢笑声交织在一起,周边的民宿、农家乐热闹非凡,处处洋溢着浓浓的烟火气。</p><p class="ql-block"> 那些散落在苗岭侗水边的传统村落宛如时光的宝藏,不仅完好地保留了原始风貌,还让非遗文化得以传承和弘扬,让游客深度体验了自然的宁静、传统的厚重与民族民间文化的多样性。运用浓厚民族民间文化元素,借助现代化的传播手段,“村超”“村BA”两大盛事已成为当地走出大山、外界了解贵州的又一对耀眼“名片”。</p><p class="ql-block"> 我还走进贵州省博物馆,在一件件展品、一幅幅影像中,全面了解贵州的历史变迁,深刻感受这片土地从野蛮走向文明、从落后变得繁荣、从封闭走向开放的发展历程,也看到了它充满希望的未来。</p><p class="ql-block"> 贵州的蝶变,是时代奋进的生动注脚,是奋进中国的生动缩影。在这里,我看到了真实的西部,看到了书本上没有的东西,将其与祖国的东部拼接在一起,我也就认识了一个完整的中国。这些认知,重塑了我的价值观和人生观。</p><p class="ql-block"> 我在想,一次次的回乡之路,不就是一次次的寻根之旅,不也在一次次寻找“我是谁从哪里来向何处去”的答案吗?</p><p class="ql-block"> 我还在想,所谓变化,无时不发生、无处不存在,只是缺少发现的眼光。当年我对贵州“陈旧、落后”的认识,是否与当初自己来得不够多、走得不够广、到得不够近的目之不及,与自己获取信息有限、认知能力较低等有关?</p><p class="ql-block"> 让人高兴的是,今日的贵州人站在新的历史起点上,正以饱满的热情、昂扬的姿态,用辛勤的汗水与无限的智慧,不断地改进着这片热土。而我,也会不断离开舒适区,去探索去创造去奋斗。今后,我将用自己的所学所能,助力家乡发展,力所能及地回报那片承载着父辈眷恋的土地。</p><p class="ql-block"> 血脉相连,总是情难自已。很多时候,我在南京的街头吃着鸭血粉丝汤,总会不禁想起黔东南的鹅肉粉、想起贵阳的肠旺面。每每此时,一种复合滋味就充盈口腔、涌上心头……</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去码头整点薯条</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侯淑荷</p><p class="ql-block"> 那晚和女儿聊天,我偶然发现,她朋友圈的签名不知何时换成了:去码头整点薯条。</p><p class="ql-block"> 看到这签名,去年初冬我们在洱海码头喂海鸥的场景浮现眼前。一群群海鸥围绕在游客身旁,争抢着游客手中的薯条,人与海鸥和谐相处的画面,温馨而美好。出于好奇,我问女儿:“签名改成这个,有啥特别含义吗?”她没直接回答,而是给我发了一幅漫画。画面中,两只海鸥正在对话,一只问:“我们该飞向哪儿?”另一只答:“我打算去码头整点薯条。”提问的海鸥又说:“你没懂我的意思,我是说咱们一辈子的终极目标,活着到底是为了啥?”对方依旧回道:“去码头整点薯条。”……</p><p class="ql-block"> 女儿说,刚到国外留学时,她压力很大,想太多未来的事,晚上常常失眠,做事也没法集中精力。后来慢慢想通了,与其为不确定的未来焦虑内耗,不如做好眼前该做的事。就像漫画里的海鸥,看似憨直而幽默的对话,却无意间道出了生活的真谛——生命的意义除了有遥远的远方,也在于眼前的每一个瞬间。</p><p class="ql-block"> 眼下,很多人每天都被各种目标裹挟着:买房、升职……一个个目标如沉重的大山。即便实现了,快乐往往稍纵即逝,新的忧虑又会扑来。在这样的生活压力面前,女儿看到漫画里的海鸥,她的所思所悟让我想到了苏东坡。东坡一生跌宕起伏,先后被贬至黄州、惠州、儋州,一个地方比一个地方偏远,环境也愈发艰苦恶劣,但他始终保持着豁达乐观的心态,将每一段艰难的日子都过得有滋有味。在黄州,他开荒种地,自号“东坡居士”,留下了《赤壁赋》等佳作,相传还发明了美味的“东坡肉”;在惠州,他深入百姓生活,推广农业,写出“日啖荔枝三百颗”的诗句,享受着家庭的温暖;在儋州,他开办学堂,教化民众,写下“九死南荒吾不恨”,坚持学术研究。临终前两个月,东坡回首一生,感慨万千,写下“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正是这些不可替代的生命体验塑造了东坡,也成就了东坡。</p><p class="ql-block"> 这漫画中的海鸥,专注于眼前的姿态,无怪能让今天的年轻人找到共鸣。生命的意义,不在于奔赴某个既定的终点,而在于认真对待每一段旅程。林清玄先生曾说:“一个人活在今天,只要把今天的地扫干净、把今天的心扫干净就行了,因为明天有明天的心和明天的落叶。”学会放下焦虑,专注于当下的美好。人生的智慧,或许藏在“去码头整点薯条”这样的简单瞬间里。</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强扭的瓜 </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18px;">郑一民</span></p><p class="ql-block"> 癞蛤蟆!臭流氓……</p><p class="ql-block"> 宝祥老远就看见女友甜甜对着手机骂个不停,他好像知道发生了什么,箭步来到甜甜近前,问,是不是强子?</p><p class="ql-block"> 不是他还有谁!说是要来看瓜,还说给我买衣服,我骂他,他还笑。甜甜简直气疯了。</p><p class="ql-block"> 宝祥一把将甜甜搂在怀里,安慰着说,别怕,这个兔崽子,仗着有两个臭钱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让他来,我把他那条腿也打断了。</p><p class="ql-block"> 甜甜央求宝祥,说,不行,你被拘留了,还得陪他医疗费,这么些甜瓜我一个人咋整,咱们和他有合同,让他看完瓜赶紧走。</p><p class="ql-block"> 甜甜和宝祥从小青梅竹马,是镇子里的金童玉女,甜甜家的大棚甜瓜在当地是出了名的甜。由于甜甜是个大美女,常有一些心怀鬼胎的家伙借买瓜之名来和甜甜没话找话,强子就是其中之一,上中学那阵子就缠着甜甜,为此,高大威猛的宝祥把强子揍了一顿,结果,强子进了医院,宝祥进了派出所。</p><p class="ql-block"> 随着一声汽车喇叭响,胖墩墩的强子从奥迪车上下来,手里还拿着一个礼盒。甜甜一把没拉住,宝祥攥着拳头冲了过去。</p><p class="ql-block"> 强子也不躲闪,指着宝祥说,你别胡来啊,我是来看瓜熟了没有。</p><p class="ql-block"> 宝祥怒不可遏,指着强子的鼻子说,瓜没熟,赶紧滚!说着一把抢过强子手里的礼盒,直接扔进了路边的臭水沟。</p><p class="ql-block"> 强子没生气,笑呵呵地说,宝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凭什么你能追甜甜,我就不能?</p><p class="ql-block"> 宝祥气得直摇头,说,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甜甜也当面跟你说她不喜欢你,你还胡搅蛮缠,有意思吗?</p><p class="ql-block"> 看着强子嬉皮笑脸向甜甜凑过去,宝祥上去就是一拳,顿时,强子鼻血直流。强子只是擦了擦脸上的血,走进了大棚,不多时,手里拿着两个甜瓜走出来。</p><p class="ql-block"> 宝祥冷冷地说,强扭的瓜不甜。</p><p class="ql-block"> 强子笑嘻嘻地说,不甜没关系,放两天就好了,你要是没打够,我明天还来。</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强子果然来了,看瓜的师傅告诉他,宝祥带甜甜去省城看病了。</p><p class="ql-block"> 强子一愣,问师傅,他们去了哪家医院。</p><p class="ql-block"> 师傅摇摇头。强子上了车,一脚油门,奥迪车箭一样向省城奔去。</p><p class="ql-block"> 偌大一个省城,强子挨家医院去找,找得满头大汗,饥肠辘辘的他,终于在天黑之前走进了甜甜的病房。正赶上宝祥不在,甜甜也睡着了,他擦着脸上的汗水坐在甜甜的床边,一边盯着甜甜看,还为甜甜盖了盖被子。</p><p class="ql-block"> 一个漂亮的女大夫走进来,问强子,你是谁呀?</p><p class="ql-block"> 强子小声回答,我是甜甜的同学,叫强子,大夫,她得的是什么病啊?</p><p class="ql-block"> 大夫迟疑了一下,把强子拉到走廊,低声说,甜甜得的是肝癌,需要做手术,他男朋友回去筹钱了。</p><p class="ql-block"> 肝癌!得多少钱?我这有。强子从兜里掏出一沓钱来。</p><p class="ql-block"> 大夫说,这哪够,得八十万。</p><p class="ql-block"> 八十万?强子皱了一下眉,把手里的钱交到大夫手上,说,麻烦你转告甜甜,让她别着急上火。说着急匆匆走了。</p><p class="ql-block"> 大夫返回病房,甜甜瞪大眼睛问,姐,他走了?</p><p class="ql-block"> 原来,大夫是甜甜的表姐,甜甜也没什么大病,他俩设计谎称甜甜得了肝癌,就是想把强子吓住,为了把戏演得逼真,连宝祥也蒙在鼓里,按表姐的意思,也借机考验一下宝祥。</p><p class="ql-block"> 表姐把钱交给甜甜。</p><p class="ql-block"> 甜甜不敢接,说,姐,你咋能要他的钱呢?</p><p class="ql-block"> 表姐说,这是他主动给的,就当是他过去冒犯你的补偿吧,当我说你治病要八十万时,他都吓傻了,估计再也不敢来了,不过,我看他人长得也没你说的那么难看。</p><p class="ql-block"> 甜甜说,姐,宝祥回来赶紧跟他说实话吧,宝祥有点小心眼儿,我怕他沉不住气。</p><p class="ql-block"> 表姐回答,等宝祥把钱拿来,你们就在省城买一套婚房。</p><p class="ql-block"> 一夜无眠。甜甜起床刚要给宝祥打电话,一抬头,强子拎着一个编织袋走进来,他喘着粗气说,这是我卖车的钱,五十万,剩下三十万我朋友马上送过来,我出去迎迎他。</p><p class="ql-block"> 甜甜一下没反应过来,与此同时,她收到了宝祥发来的微信:我和家里闹翻了,对不起,我去南方打工了。</p><p class="ql-block"> 甜甜脑袋嗡地一下,她颤抖着双手给宝祥打电话,可宝祥的电话关机了。</p><p class="ql-block"> 表姐进来。甜甜哭着说,姐,咋办啊?强子没吓住,宝祥吓跑了。</p><p class="ql-block"> 表姐看了微信,叹了口气,说,这样的男人靠不住。</p><p class="ql-block"> 半年以后,强子和甜甜在省城举行了婚礼,两个人过上了幸福的新生活。</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杏花树下的思念</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李娟娟</p><p class="ql-block"> 春天,正是杏花盛开的季节,团团簇簇的花朵绽放于枝头,摇曳在软绵绵的春风里,点缀着独属于春天的柔情和诗意。在我的记忆中,杏花是最动人的一抹景儿。</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在乡下奶奶家的院子里就有一棵杏树。奶奶告诉我,杏就代表着“幸”,自家院子里栽种杏树,就意味着种下了一树的幸福,有了这棵杏树的温暖守护,全家人都会承蒙“幸运之神”的眷顾。在春寒料峭的初春里,万物尚蜷缩在春姑娘的怀抱里,惺忪着打盹儿,急性子的杏花却早已苏醒,吐露出娇嫩欲滴的芯蕊,或含苞待放,或翘瓣盛开,妖娆千变的姿态,着急慌慌地传递出醉人的春意。</p><p class="ql-block"> “奶奶,奶奶,杏花开了,快来看呀。”我急慌慌地跑着给奶奶传达春天的第一声消息。杏花,花苞初期为鲜艳的红色,朱唇般浓烈,充满了无限期待和旺盛的生命力。</p><p class="ql-block"> 杏子枝头香蕾破,淡红褪白胭脂涴,随着时光的流转,娇小花蕾不断生长,花瓣逐渐扩散,整花的颜色亦开始转淡,变成了柔柔的淡粉,但多少保留着胭脂般的色泽。随着花瓣的舒展,粉红色缓缓褪去,只留下零星的一点红夹杂在一片白中。终于,杏花完全绽放,浑身变成了白色。尤其是微雨濛濛时,杏花沾染了雨滴,欲羞含苞簌簌飘落,勾起了多少文人骚客的浪漫诗情。</p><p class="ql-block"> 杏花绕在枝头恣意盛开的时候,它的香是清清淡淡的,不染半缕尘土气,更不似桂花、槐花之类的馥郁浓香让人上头。无论轻嗅,还是深吸,杏花的清香总是令人心旷神怡。杏花是可以拿来泡酒的,奶奶会挑选一坛陈年佳酿,把清洗干净的杏花轻轻抛洒进酒坛的温柔缝隙,花瓣轻吻着酒面,交融缠绵中,让杏花的清香解一解老酒的浓烈。</p><p class="ql-block"> 阳光明媚的吉祥日子里,奶奶时不时会召集全家人一起吃团圆饭。伯父家、叔叔家以及我家的人齐刷刷穿梭在院子里,大人们帮着奶奶洗菜、择菜、做菜,小孩子们则满院子追逐、嬉笑,就连院子里的杏树也忍不住凑凑热闹,簌簌地落下纷飞的花瓣,落在地上铺成了花毯子。很快就到了傍晚时分,夕阳洒落在院子里,一大家子人围坐在杏花树下的木桌前,人间烟火的气息飘散在院子里的每个角落。举杯轻啜,饮出了杏花酒的清香和亲情的绵柔,馨香无比。</p><p class="ql-block"> 后来,每年的春天依旧如期而至,院子里的杏花树依旧逢春盛开,而奶奶的身影却只能去梦里寻觅了。在杏花树下,我也学着奶奶的样子,捡了花瓣泡上酒,轻轻抿一口,杏花的清香依然在舌尖散开,可熟悉的味道却再也找不回来了。</p><p class="ql-block"> 泪水,滴落在杏花树下。思念,在春天的风里蔓延……</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小叔日砰</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尤今</p><p class="ql-block"> 日砰是我小叔,比先生日胜小4岁,是家中幺儿。</p><p class="ql-block"> 日砰自小不爱读书,可玩起来却比谁都精、狠、疯。下河摸小鱼,上树采果子,弹弓射鸟儿,斗蟋蟀,打弹珠,跳木马,抽陀螺……玩得不亦乐乎。天天放学后,呼朋唤友到处晃荡,不到天黑不回家。</p><p class="ql-block"> 婆母对着他“满江红”的成绩册唉声叹气:“你呀,真是个大番薯。这么滥玩,怎么能考上中学?”</p><p class="ql-block"> 担心归担心,对于这个淘气的幺儿,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p><p class="ql-block"> 只是,大家都没有想到,婆母口中的“大番薯”,竟然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会考临近时,他拒绝了友伴千呼万唤的诱惑,闭门苦读。成绩公布时,他竟然昂首阔步地迈入了怡保的英华中学,让师长和亲友大跌眼镜。</p><p class="ql-block"> 升入中学后,他依然好玩。几名兄长,都是校中翘楚,偏他吊儿郎当,每年都是在“险象环生”的情况下勉强升班。溺爱他的婆母认命地说:“大番薯总有大番薯的福气,由他去吧!”</p><p class="ql-block"> “大番薯”在高中会考时,临危不乱,过关斩将,以骄人的成绩毕业。之后,负笈新西兰,顺利地考取了特许会计师学位。</p><p class="ql-block"> 我与日胜结婚时,他由新西兰飞返怡保,参加婚宴。他身材魁梧如山,性子开朗直爽,不但健谈,而且妙语连珠,隐约可见当年顽童的影子。我们一见如故,彼此有分享不完的故事。熟悉之后,他和我,加上性子幽默的小姑惠琴,3个人时常互相调侃,唇枪舌剑,相处的时光总镶嵌着一串串笑声。</p><p class="ql-block"> 几年后,他离开新西兰,定居柔佛。昔日的“大番薯”脱胎换骨,成了公司里的猛将,有“拼命三郎”的美誉,在短期内一再擢升,后来,被派往砂拉越担任主管。</p><p class="ql-block"> 每次回家探亲,大包小包的土特产总是塞满了行李。有一回,农历新年前,他居然拎了10公斤大米回来。我哈哈大笑,戏谑地说:“哎呀,你是在逃难吗?”他瞪着我:“你居然把珍珠当鱼目!这是大名鼎鼎的巴里奥高原米呀,是乌鲁部落的土著在海拔约3500尺的高山上种植出来的。它产量极少,售价极高,供不应求。我特地请假两天,上山去购买的。”顿了顿,他又绘声绘色地说道:“这米啊,煮好后,闪闪发亮,碗里好像聚集着一只只萤火虫。入口时,细软如绸,轻盈如风,香得不行!就算没有菜肴配搭,一连吃上几碗也不嫌腻!”</p><p class="ql-block"> 除夕夜,人人引颈期盼。可是,摆上桌的米饭,色泽暗淡。日砰一看,便急急地问婆母:“妈,您为什么不煮巴里奥米呀?”婆母说:“煮了呀!”日砰说:“不,这绝对不是……”婆母嗫嚅地说:“这个米,太贵了,所以,我把它和普通的米掺和着煮,比较耐吃啊!”日砰骇然惊问:“10公斤,您全都掺了?”婆母点头,日砰差点昏厥在地。</p><p class="ql-block"> 婆母过去在海南岛务农,尽管晚年生活舒适,可她节俭惯了,要她吃比一般米贵上许多的巴里奥米,是她容不下的奢侈。婆母把巴里奥米和廉价米掺在一起煮这件事,被我们引为笑谈,笑了好久。事后日砰说:“要让妈妈的生活缤纷多彩,孩子必须学会讲善意的谎言。”自此,不管买什么孝敬母亲,他总刻意隐瞒真实的价格。婆母自是享受得心安理得。</p><p class="ql-block"> 在不惑之龄,日砰被一家跨国公司聘用,派往中国,在深圳分公司独当一面。接受纯英文教育的他,在马来西亚求学时,第二语言是马来文。大学毕业后,生活语言和工作语言都是英语,汉语对他来说,就好像是天边的语言。去中国任职后,他发扬“拼命三郎”的精神,拼命学、放胆说,荒腔走板的发音让人忍俊不禁。他耸耸肩,说:“只要我不笑自己便行了呀!”</p><p class="ql-block"> 不出几个月,他便学成一口流利的普通话,甚至出口成章。上餐馆时,他用普通话点菜,不费吹灰之力便念出一串串菜肴的名称。我称赞他,他笑嘻嘻地应道:“马死落地行呀,在中国生活,不懂普通话能行吗?”他顿了顿,又正色道,“生活就是一缸水,如果水里放了糖,你便一身甜;如果水里放了盐,你便一身咸。关键是你必须把自己整个浸在里边。有些人,一直绕着水缸走,当然不咸不甜,一无所得啦!”</p><p class="ql-block"> 寥寥数语,便道出学习语言的秘诀。我的确认识一个“绕着水缸走”的人,她是英国籍的华裔,在北京跨国公司工作多年,说起普通话,结结巴巴,词不达意——学不好,不是能力问题,而是态度问题。</p><p class="ql-block"> 与日砰共事多年的同事如此评论他:“在公务上,他像包公,举贤任能,倘若有人想走后门,连个门缝也找不着;在财务上,他锱铢必较,一分一毫都必须有清楚的去处,清廉刚直得近乎执拗;在生活中,他却像宋江,仗义疏财,慷慨大度,不拘小节,充满了人格魅力!”</p><p class="ql-block"> 年过半百时,他告诉我,他想辞职,去过海阔天空的日子。我自然是不信的,他身居高位,呼风唤雨,哪有可能平白无故地抛弃如此丰厚的待遇?再说,他身强体壮,思维敏锐,正是“更上一层楼”的大好时机。他叹了一口气,说:“钱财如枷锁啊!我在中国多年,公务缠身,一直想去爬万里长城,却始终缘悭一面,就连近在咫尺的大城小镇,也没空去玩!不但遗憾,而且荒谬!”我知道,当年那个“顽童”在呼唤他了。</p><p class="ql-block"> 果然,没过多久,他就递上辞呈,在公司的一再挽留下,又工作了两年。之后,不管谁来说项,都动摇不了他追寻自由的决心。</p><p class="ql-block"> 摆脱了工作的束缚后,日砰和妻子天涯海角地游山玩水去了。他传来在世界各地留痕的短信和照片,朗朗笑声从我的手机中滚落出来,兜都兜不住。</p><p class="ql-block"> 他没有子嗣,多年以来,亲戚中,谁家没有经济能力送孩子上学,他二话不说,便出钱资助,直供到大学毕业。这些孩子都成了他的谊子谊女,他时常大宴小酌地溺宠他们,家里常年热闹,日子过得有滋有味。</p><p class="ql-block"> 这样惬意的日子,过了20年。</p><p class="ql-block"> 疫情期间他居家不动,被啤酒灌出了圆圆的啤酒肚。</p><p class="ql-block"> 2021年12月初,猝不及防地传来了坏消息——他因长期久坐,神经被椎间盘压迫而导致剧痛,行动不便,出入必须依赖拐杖。很难想象那样一个生龙活虎的人步履蹒跚的样子。医生劝他动手术,他毫不犹豫地同意了。他说:“当生命的质量可以靠手术挽回时,就算有再大的风险,也值得放手一搏!”</p><p class="ql-block"> 手术尚未进行,却又响起晴天霹雳:他罹患大肠癌,必须抓紧时间动手术切除。</p><p class="ql-block"> 两项大手术,孰先孰后?医生和亲友都劝他先遏制癌细胞扩散。他冷静地考虑了各种可能的结果,决定先动椎间盘手术。他说:“万一椎间盘手术失败,我瘫痪了,人生也就走到了尽头,我干吗还大费周章地去切除直肠呢?如果手术成功,我便可以安心地动另一项手术,恢复正常的生活。”能在人生黑暗的隧道里把自身的危机看得如此透彻,处理得如此冷静,着实不易。</p><p class="ql-block"> 仿佛奇迹般,两项重大手术先后顺利地完成了。他再度拿出“拼命三郎”的精神,拼命服药,拼命做物理治疗,拼命调整饮食。捷报频传,到2022年3月,他已经生活如常了。在照片里,他高高地挥着高尔夫球棒,露出撵走病魔的胜利笑容。</p><p class="ql-block"> 2022年6月15日,他忽然从柔佛驾车到新加坡探望我们,留居两天。我们欣喜若狂,因为疫情的阻断,我们已经两年多没见了。他嬉笑如故,可精神和胃口都明显不如以前,就连最喜欢的烤乳猪,也只吃了两片便搁箸。</p><p class="ql-block"> 离别前,他轻描淡写地说:“癌细胞已在我体内扩散了。”他的语气那么平和,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我当时居然未意识到死神已在旁觊觎,更没想到,他此行是特意来与我们诀别的。他的妻子事后告诉我们,那次驾车往返新加坡和柔佛,他是铆足全力的。一进家门,他便元气涣散,再也未能起床。</p><p class="ql-block"> 7月18日,消息传来,他走了。我没有用“噩耗”二字,是因为他走得安详。当生命失去质量时,他不恋栈,绝不。</p><p class="ql-block"> 葬礼过后,亲友们聚集在他最爱去的一家餐馆,点了他最喜欢吃的菜肴,手中高举酒杯,齐声说道:“日砰,干杯!”</p><p class="ql-block"> 这时,我仿佛看到他微笑地举起了杯子……</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春天第一鲜</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张晓敏</p><p class="ql-block"> 荠菜,或许是春天里醒来最早的野菜吧。早春时节,当田间还是一片寂静的时候,它总是最先从士里拱出来,泛出点点绿意。</p><p class="ql-block"> 荠菜棵儿小,贴着地皮长,一簇簇,一团团,碧绿青翠,叶瓣上长有密密的细小绒毛,看似不起眼,吃起来却极其鲜美。《素食说略》称:“荠菜为野上品,煮粥作齑,特为清永,以油炒之,颇清腴。”</p><p class="ql-block"> 春天,荠菜很抢手,很多人开车去郊外山野,挖上一篮子,有的甚至全家总动员,只为吃上这口鲜。刚挖出的荠菜,不仅自带清香,还带着泥土的芬芳。</p><p class="ql-block"> 对于这个报春的使者,南宋词人辛弃疾情有独钟,他的词中描述道:“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诗人陆游在残雪初消的日子,一边烹荠菜羹,一边叹其“珍美胜羔豚”。大文豪苏轼则把荠菜推崇到“食荠极美”的程度,盛赞之为“天然之珍,味外之美”。</p><p class="ql-block"> 春天的荠菜,比任何一种蔬菜更有香味。吃一口荠菜馅的饺子,那嘴里便都是春天的味道。荠菜烧汤,煮后依然碧绿;剁碎了,放入小粒豆腐干,点几滴香油一拌,清淡中带有异香;包馄饨,也是鲜香无比。民间因此有“吃了荠菜,百蔬不鲜”的谚语,生动又真实。</p><p class="ql-block"> 荠菜的生长没有地域性的限制。东南西北各地都能见到。有一年春天,我在新疆的一处菜园里,竟挖到一棵脸盆口那么大的荠菜,着实让人惊叹。</p><p class="ql-block"> 往往其他植物才开始萌动时,荠菜就已经开花了。走出家门,到田间地头,去闻一闻荠菜花的清香吧,唤醒我们沉睡的味蕾。荠菜,这春天的使者,不仅带来了美味,更带来了生机与希望。它提醒着我们,生活中处处有美好,只要我们用心去发现,去感受,便能品尝到春的味道,感受到生命的律动。</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乡村小院</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写在春季</span></p><p class="ql-block"> 作为在城市商品房内长大的一代,乡村是一场绮丽的梦。院落不需大,一弯篱笆,半洼翠绿,两三屋舍即可。若是幸运,临水而居,出门便可垂钓,推窗即有桃红绿柳,最完美不过了。庆幸真被我找到这个梦中情屋了,主人家外出,可借得两三日浮闲。一得消息,我便马不停蹄收拾了折叠椅、碗筷锅、衣服等,飞奔而去。折叠椅比不得竹藤椅更有家的味道,可是将折叠椅放置于院落内,一躺下这点不完美完全可以忽略不计。阳光热情如火,将我拥抱个满怀,春日的阳光不像冬日透着寒意,也不像夏天般炎炎,比棉被更软更暖,从脚到身到头都浸润在这柔情的阳光里。还纳闷猫咪晒太阳为何会一脸餍足,露着肚皮,欢快的摇着尾巴,此刻完全得到了解答。就这样静静的躺着,享受春日,偶有鸟鸣,连风吹过田间的声音都那般清晰,呼吸间是油菜花的香,涩苦又带着油润的厚重。抬眼望没有高楼大厦遮挡,是莹莹的蓝天,浅浅的白云,俏皮的蜜蜂与蝴蝶扰人清梦。</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写在梦里</span></p><p class="ql-block"> 潺潺的水声激荡,捧一瓢井水,暖意洋洋,将菜头清洗干净,炊烟袅袅升起,铲下铁锅边的锅巴,嘎嘣脆的菜饭锅巴带着米的香甜、菜的苦在口腔内起舞,不禁感慨起“一箪食,一瓢饮”里的自得其乐。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归隐田园,却为稻田里的五斗米“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中国人血脉里的农耕文明历久弥新,无论何时,都对于土地与食物怀有最真诚质朴的热忱。一碗饭就足以令人热泪盈眶。 </p><p class="ql-block"> 脚踩在湿润的泥土地里,拨开眼前金灿灿的油菜花,在田埂间行走,寻一株蒲公英,蒲公英花未开,根茎却能入药,药食同源,作为吃食也是极佳。行走了半日,白球鞋被油菜花染黄了大半,斑驳的竹篮里也已然有了大半的蒲公英等野菜。哼着小曲拎着这一下午的成果进了小院,五点多的春阳还不舍得落下,将厨房的窗户向外推开,徐徐的春风在脸颊吹拂,将花生米用香油、盐、味精等拌入剁碎的野菜,用粉花边的白瓷盘放入蒸锅,上层放入从超市买来的实心馒头,静等时间的发酵。</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2, 126, 251);">写在心里</b></p><p class="ql-block"> 将剩余的蒲公英用篮筐吊在屋檐下,“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与花相约也是不错的。将粉紫相间的野花插入牛奶瓶中摆放在桌上,馒头和野菜已经蒸好。月光如水,一口软软的馒头,一口咸津津的野菜,鲜美的滋味在唇齿间欢悦。还有嘴馋的狸猫凑在门前张望,可刚把馒头丢出,它却吓得箭一般飞出去,纸糊的胆子,引人发笑。趁着月色,在河边用纸盒装了些馒头野菜静待有缘者。</p><p class="ql-block"> 将白日里采摘的蒲公英泡水,翠绿在开水内飞舞。中医道我郁结于心,医生按摩拍开淤堵只是治其身体,于静室内冥想无果,心好像以层层防御筑起。此刻不过清风少许,茶水一杯,烦躁纠结的内心却沉淀安定了下来,层层剥落,好像露出了心底那点淡淡的甜。</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0px;">春落清明寄哀思</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18px;">曹晓雯</span></p><p class="ql-block"> 每逢清明时节,春风不燥,桃红绿柳,整座城都像被涂上了鲜明的色彩,这也意味着当下已告别了寒意料峭,迎来了诗意的新绿。破土而出的青苗,揉了揉惺忪的眼,用力伸了个懒腰,瞬时复苏了生机勃勃的活力,花儿也在如烟似雾的春雨下含苞吐萼,散发着阵阵幽香。</p><p class="ql-block"> 我独自漫步在湖边,柳树爆出了朵朵萌芽,垂下了嫩绿的丝绦,宛如春姑娘的衣袖随风翩翩起舞。优美的舞姿,放眼的青翠,一下子把我拉进了童年那段珍贵的时光……</p><p class="ql-block"> 儿时不懂得清明节的含义,只兴奋于可以放假,总是匆匆赶完作业后,便迫不及待地往姥姥家赶。姥姥知道我爱吃青团,特意为我学做了这道时令甜点。</p><p class="ql-block"> 青团,也叫清明果,有着上千年的历史,起初用于祭祀,后来逐渐成了深受青睐的美食。如袁牧的《随园食单》中所写:“捣青草为汁,和粉做团,色如碧玉。”姥姥把摘取的艾草嫩叶放到沸水中煮开,往水中加入一勺小苏打,这便是保持叶子翠绿的诀窍。煮约两分钟后,姥姥把艾草叶捞出,冲水冷却,挤干多余的水分后,再打成细腻的艾草泥。</p><p class="ql-block"> 盆中放入澄面,浇上滚烫的开水,用筷子快速搅匀,再用手揉到没有面疙瘩为止,依次倒入糯米粉,白砂糖,艾草泥和适量的玉米油,姥姥不紧不慢地哼着小曲,不一会儿就把一个光滑的青面团揉好了。</p><p class="ql-block"> 面团被揪成小份,捏成碗口的形状,填满细腻清甜的红豆沙,麻利地用虎口捏紧封口,待蒸锅烧开后,蒸上十分钟就可以出锅了。掀开蒸屉,一个个饱满晶莹的“绿娃娃”十分可爱,满屋飘着艾草芳香的气息,放凉后尝上一口,真是香甜软糯,口感丝滑。姥姥乐呵呵地帮我擦拭满嘴的豆沙馅儿,我忙把一只青团喂到了姥姥嘴里,也咯咯地笑着,享受着属于我们隔辈的幸福时光。</p><p class="ql-block"> 柳条拂过额头,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人到中年,才读懂清明,理解清明,它的到来让我心头的那份思念愈加浓烈。说来也巧,每年在清明节当日都会下一场小雨,仿佛是上天不愿看到世间阴阳两隔的悲戚而落下的泪。姥姥走后,清明节对我来说再也不是假期,没了期待,没了兴奋。而我依旧会像儿时一样,去看望她,抚摸着碑上那熟悉的名字,回顾着她生前的一颦一笑,和她倾诉一些生活的日常过往。</p><p class="ql-block"> 人生就是要学着一面接纳不断的离别,一面迎接生活里崭新的希望。清明时节,不仅有春和景明,也有思绪万千。让我们在追思故人的同时,也有面对未来生活的憧憬与勇气,以及对生命的珍惜。愿轻柔和煦的微风捎去我们的思念,愿另一个世界,亦如人间般精彩美好!</p> <p class="ql-block">只闻牡丹花香,莫问似水流年</p><p class="ql-block">原创</p><p class="ql-block">王军贤</p><p class="ql-block">文心真意</p><p class="ql-block">2025年04月15日 00:18</p><p class="ql-block">陕西</p><p class="ql-block">12人</p><p class="ql-block">只闻牡丹花香,莫问似水流年作者 | 王军贤 四月芳菲醉,人间季春时。四月是如诗如画的时节,最令人心醉神迷的,当属那满园盛放的牡丹花。她们宛如一群身着霓裳的仙子,从古典的画卷中款款走来,演绎着属于春天的绝美华章。“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刘禹锡笔下的盛景,真切生动地展现在眼前。满园的牡丹花,似天边绚丽的云霞坠落人间,又似大自然精心绘制的华美锦缎。一片花团锦簇的世界,肆意张扬着生命的热烈。硕大的花朵重重叠叠地拥挤在一起,花瓣如丝绸般柔软,让人不忍去触碰。红的似火,热烈奔放,仿佛要将整个春天点燃;粉的如霞,娇羞柔美,恰似少女脸颊泛起的红晕;白的像雪,纯净无瑕,宛如落入凡间的仙子。还有那紫的、黄的、绿的……各种色彩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片绚丽多彩的花海,让人目不暇接,沉醉其中。</p><p class="ql-block"> 牡丹之美,不在于它的艳丽色彩和婀娜姿态,而在于它所散发出来的高贵气质。牡丹花是大气磅礴的,是雍容华贵的,它以一种王者之姿,接受众人的欣赏与赞叹。无论是单独一朵,还是成片盛开,牡丹花都能散发出一种震慑人心的魅力,让人不禁为之倾倒。</p><p class="ql-block"> 牡丹花不问世事的沧桑巨变,看淡人间的悲欢离合,只是静静地绽放着自己的美丽,散发着自己独有的芬芳。人们穿梭在牡丹花丛中,与花合影,与花对话,仿佛在这一刻,人与花融为一体,共同构成了人间四月最美的风景。</p><p class="ql-block"> 那些曾经让人烦恼的琐事,那些曾经让人痛苦的回忆,都在与牡丹花的心灵交汇中消弭于无形。不再去纠结过去的得失,不再去忧虑未来的未知。每个人只愿沉醉在花海里,享受当下的幸福,感受生命的绮丽。</p><p class="ql-block"> 我们常被社会的洪流裹挟,为逝去的光阴黯然神伤,为未知的明天忧心忡忡。然而,当人间四月的微风轻拂,牡丹花的芬芳悄然弥漫,那一刻,或许应抛却对流年的执念,于这芬芳馥郁里,寻得一份心灵的安谧与超脱。</p><p class="ql-block"> 浓郁的花香随风飘散,深吸一口,沁入肺腑,让人仿佛忘却了所有的烦恼与忧愁,这一刻,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唯有这纯粹的美好清晰可感。</p><p class="ql-block"> 无论岁月如何流转,牡丹花都会如期盛开。她不在意花期的长短,只专注于当下的盛放。在有限的时间里,倾尽全力,将自己的美丽与芬芳,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p><p class="ql-block"> 只闻牡丹花香,莫问似水流年。在这纷繁复杂的世界里,保持一颗纯净的心,在属于自己的季节里,绽放独特的光彩。当我们学会专注于当下,用心去感受生活的芬芳,便会发现:岁月虽然无声,但美好从未缺席。</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b style="color:rgb(237, 35, 8);">红蔷薇,白玫瑰</b></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15px;">广州市西关外国语学校2310班 林熙涛</span></p><p class="ql-block"> 这几天心里颇不宁静。</p><p class="ql-block"> 像往常一样,我独自在街上散心。但又跟往常不一样,平时没有下雨。绵绵细雨之中,我听到了风,它使大树发出唏哩唆啰的声音,共同奏起了凄凉幽雅的小提琴协奏曲。天空中的墨色渐渐染深,一轮明月从山上探出了头,散发出皎洁的光亮。仲夏夜的月光显得格外凄凉。</p><p class="ql-block"> 不知走了多久,我到了一个生态园。向远处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绿油油的一片,不论是小草还是大树,遭受了雨水的打击之后都是“死气沉沉”的。地上铺满了被雨水打落的叶子,反射出月光的就像是钢琴的白键,而不反射的就是黑键。雨水和我的步伐就像是弹奏者的手指,共同弹出一曲忧郁的《月光奏鸣曲》。</p><p class="ql-block"> 我走在一条曲折的小径上,鸣叫的知了和飞舞的蝴蝶与我作伴,陪伴我走入另一个世界……</p><p class="ql-block"> 生态园的深处,我看到的是“万绿丛中一点红”。几束鲜红的蔷薇花坚强地伫立在月亮下,任凭风吹雨打,腰杆都挺得笔直,如同永不言败的战士。铺满水珠的红蔷薇沐浴在绵绵细雨中,微风吹过,雨中舞蹈的花瓣发出淡雅而浓郁的幽香。好像是饥渴了许久似的,红蔷薇不断大口大口地汲取着水分,生怕少喝一口就会枯萎凋谢。月光倾泻在蔷薇上,使花瓣上的水珠变成了银河中的星星,流水似的笼罩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p><p class="ql-block"> 一只萤火虫飞过鲜红的蔷薇,寻找着避雨之处。随着这一点微弱的光亮,我的目光移到了草丛的另一头。我小心翼翼地走去,发现萤火虫在洁白无瑕的玫瑰丛下避雨。白玫瑰虽然没有吸睛的颜色,但是有更为清雅的香味,香远益清,亭亭净植。白玫瑰上晶莹的水珠像是无数的孤独涌出。大风刮来,吹掉了花瓣上的水珠,洗净了年月泼的墨,熄灭了我吞下的烟火。月光笼罩下,白玫瑰若隐若现,这种美是难以用言语形容的。</p><p class="ql-block"> 细雨,月光,红蔷薇,白玫瑰,谁能不爱这良夜?</p><p class="ql-block"> 要不是路边走过一只小狗,我都没有意识到雨已经停了,没有意识到时间像流水一样逝去了。我看了看手表,意识到该回家了。月亮是我的引路人,引领我走上了启示之路。</p><p class="ql-block"> 回家的路上,微风拂过,如同一股暖流拥抱着我,擦干了我心中流淌的泪水。大树被吹完了腰,好像在道谢,又像在致敬。</p><p class="ql-block"> 很快,我回到家了,回到了我温暖的港湾。</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点评:</span></p><p class="ql-block"> 作者在模仿着朱自清先生的《荷塘月色》,借着夜里的“红蔷薇,白玫瑰”,写自己“不宁静”的心情。文中运用大量的比喻与拟人手法,写雨水、小草、大树,写夜色里的小生灵。“红蔷薇,白玫瑰”是最亮的颜色,让“我”回到了“温暖的港湾”。语言清丽,如流水一般缓缓流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