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半夜,突然梦醒,起身披衣踱步到阳台,抬头一轮明月高悬,一缕缕的月光,轻柔地洒落人间,月朗星稀往事随风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四十五年前,父亲谋了份供销社临时工,同时兼做农业局病虫测报中心的测报员,两份工作已经很忙,然要养育我们兄妹三个,沉重的负担使他不得不下班后,还得扑在农田里劳作。</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浙中地区,农田一年要种三季,其中七月份的“双抢”(抢收早稻,抢种晚稻)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天虽然热但农民都期望是大晴天,因为只有大晴热天才能抢收早稻晒干谷子。“双抢”半个月农民是白天晚上连轴转,每天都有干不完的活,一个“双抢”季下来,人人都要黑上几度,只穿背心的话,背上的皮肤就会晒掉皮。永康有句谚语“六月不晒背,十二月要悔”就是指农民如果不在这段时间努力干的话,年关时节就没盈余了。</p> <p class="ql-block"> 白天割稻抢时,晚上筛谷抢天。随着白天稻田收割谢幕,晚上便迎来了晒谷场的开场,这几天的晒场是一年最热闹的。吃过晚饭,村里男女老少一个个都在晒场上忙得不亦乐乎。男人们用笸箩把白天脱粒机脱下来含有禾叶稗子等杂物的稻谷挑到晒场,通常像挑谷这些重体力的活,在村里都是男人做的,妇女和小孩则做些轻农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父亲站在地簟边,一手攥住笸箩的箩沿,倒出稻谷,然后一手使劲拍着箩底,生怕还有稻谷粘在笸箩之中。母亲和我们三兄妹也不闲着,筛谷粒,扇谷子,铺扫地簟(地簟是用竹篾片编织,专门铺在地上晒各种东西的农具,铺开的面积有两张床拼接起来大小)。如果天气晴好,风车扇好的金黄稻谷会倒在地簟上,第二天直接翻晒,若天气预报有雷阵雨,父亲还得一担一担的挑回家中。直到后半夜,人群散去,各自回家休息,整个晒场在月光下,流淌着一种不一样的安宁,一种丰收的喜悦。</p> <p class="ql-block"> 水稻,顾名思义就是离不开水的稻子。如遇旱年,山上的水库放不下来稻田救命水,借不到电水泵和柴油机水泵,我们就要用水车翻水。白天父亲上班,只有等到晚上,父母亲、我和哥哥,抬着借来的水车给干涸的稻田灌水。月光下,父亲一人负责水车一边的踏板,我们兄弟负责轮流踏另一边,父亲的脚步有劲,踏起来格外有力道,我们兄弟还常常赶不上他的脚步,一车车白花花的水便从池塘翻淌进干涸的田里。常常一忙就是大半夜,累了,父亲便以田埂为凳,坐在月光里,小眯一会儿。有时,我们兄弟会抱怨这活太累,收益小不如等天降喜雨,可父亲却说,百滴汗水就能救活一棵稻,只要水到了就不会耽误插秧季,误了节气,水稻会颗粒无收。</p> <p class="ql-block"> 一捧月光水,一车月光梦,一条月光路。几十年后我终于懂得了父亲:因为心中始终有光,他才能在岁月的千辛万苦前岿然不动。人生之路,不管遇到何种困难和不顺,只要心田里有如月光滋润轻缓柔爱,人生便有希望和奔头,心也就不苦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今晚,皎洁的月光将整个世界都浸成了梦幻般的银灰色。清凉的晚风徐徐吹来,那丝丝花香,拂去了人们一天的疲倦与辛劳。远在异国他乡的父母亲感觉到故乡的明月光了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