桶匠兄弟的旧岁逸事

我的未来不是梦

桶匠年代轶事

在漫漫的岁月长河中，桶匠这门行当，宛如生活乐章里一颗熠熠生辉的明珠，为人们的日常生活增添了独特的光彩。在那个手工技艺备受尊崇的年代，桶匠凭借着精湛卓绝的手艺，打造出无数兼具实用与美观的器具，成为人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角色。尤其是在当年操办结婚嫁妆时，娘家陪送的大小物件中，诸如坐火桶、大小脚盘、洗脸盘，乃至女人专用的如厕桶——马子桶，皆出自桶匠之手。那些桶制作得精巧得体，令人赞叹。

我刚毕业在生产队参加劳动时，村里来了一位桶匠，名叫谢己生。他来自离我家仅二十几里的细屋谢家，在当地远近闻名。他年纪与我相仿，不过比我大几岁，却颇为世故之深。他身材不高，却壮实得很，双臂肌肉隆起，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岁月虽在他脸庞刻下了深浅不一的皱纹，却也赋予了他一双能精准洞察木材纹理的锐利眼眸。己生身上总是萦绕着一股清新宜人的木屑香气，那是松木、杉木与柏木交织而成的独特气息，仿佛在娓娓诉说着树木曾经的青葱岁月与蓬勃生机。

自从己生来到马鞍岛做桶匠，便时常借住在我家。后来，他在邻村订了一门亲事，往来周转也常以我家为落脚点。那时谈对象，男女之间不像如今这般亲昵。未到成婚之时，男女有别是不能共处一室的，更别说在女方家里留宿。岳母家绝对不会应允。所以，他只能常常来我家，与我同榻而眠。夜晚，他总会给我讲述那些稀奇古怪的故事，或是社会上的新鲜事儿，每每听得我不知不觉便沉沉睡去，为此，我俩也成了好朋友亲如兄如弟。

己生打桶的工序繁杂精细比木匠的工具多，而他每一步都做得一丝不苟。选材是重中之重，他必定会亲自深入山林，为农家精心挑选木材。不同的器具选用不同的木料，只见他轻轻敲击树干，侧耳细听，凭借多年积累的经验，依据声音便能判断木质的优劣。选中合适有柔性的木材后，他将其锯成大小适宜的木板，随后让木板在通风处晾晒，这一过程长达数月之久，直至水分完全散尽，才正式动工制作。

制作水桶或厕桶时，己生选用称手的木工器械，先把木板刨得光滑如镜，触手温润。接着，他巧妙地运用竹钉，将一块块木板拼接起来。他由铁匠铸造的铁箍或篾匠纽的篾花箍（这个篾花箍是非常有讲究的，是上等的竹篾制成后，再放在锅里经过几轮开水煮软才可以制作成花箍），箍在桶边上，桶的形成一般都上大下小，或中间大两头小，便于包箍固紧，用特制的紧箍器慢慢此小向大处敲击固定，直至敲致木桶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当、当、当”声才松开手，每一下敲击都恰到好处，确保木桶的每一处缝隙都紧密贴合，严丝合缝，不然担水或担粪水浇菜园会漏。为了让木桶更加经久耐用，己生还会教农户用桐油反复涂抹。桐油那独特的香气与木材本身的清香相互交融，使得木桶更具别样的韵味。

那时的桶多以原桐油涂抹，因桐油有渗缝固缝之功效，有的也有人在原木上绘制喜爱的颜料花样，也有的家庭用要纯手工雕刻那些花朵之类的图案。蒸饭的甑是不能用桐油全涂，只能在外表涂一涂，内壁是不涂的，不然蒸熟的饭会做桐油味。

有一次，邻县公社来了一位年长的桶匠师傅，听闻己生手艺高超，慕名前来切磋技艺，见过面后就说：“小谢，听说你桶匠手艺做得不错，能否做点出来我过过目”。己生当时热情地接待了他，两人以桶为“战书”，在我家摆开阵势，一个做甑一个做圆立式孩童座火桶，再各做一担水桶和一担尿桶，同时开工制作。那位老师傅桶匠手法娴熟利落，动作迅猛有力，尽显老艺人的功夫与枝术；而己生虽然年轻，却气定神闲，稳扎稳打，每一个步骤都有条不紊，尽显不比老手艺人差的沉稳与从容，事后那位老师傅对己生做的家什竖起大拇指。

最终，己生打造的家什无论是在密封性还是美观度上，都要略胜一筹，那位老师傅佩服得五体投地。然而，己生并未因此而骄傲自满，而是耐心细致地与老桶匠分享自己多年积累的经验与技巧。两人在交流中增进了彼此的了解，结下了深厚的友谊，我也在与他接触的这几年里，深切地感受到了他的为人。

后来，随着塑料制品的兴起与普及，桶匠这一行当逐渐走向衰落。己生的桶匠活顾客日益稀少，工作愈发冷清。即便如此，己生依旧选择坚守。他常说：“这桶匠手艺，是我一辈子的心血，只要还有人需要木桶，我就会一直坚持打下去。”己生这份执着的坚守，让那段桶匠年代的轶事，在时光的流转中愈发熠熠生辉，成为人们心中温暖而珍贵的美好回忆。

再后来，听闻己生兄弟不知什么原因为情所困。在其他村做桶匠期间，来到马鞍岛在一个月高风静的夜晚，站在高处投湖自尽了，只发现了他的生活用品及一双鞋子，尸身都未曾找到。当听到这个消息，我心中满是惋惜与不舍，究竟是怎样想不开，竟要用生命来证明爱情的真挚？曾有人传言他是被人谋杀，可这并无证据，警察也过问了此事，最终也因证据不足而不了了之。总之，己生精湛的桶匠木工活，永远留在我的记忆中，即便桶匠这一行业已在民间消逝，但己生兄永远活在我的心中，至今都不曾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