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母亲走完最后的旅程

Zhang Li

生命的告别不是突然的断电，而是渐暗的黄昏。当伟大的母爱封存在我的记忆中，它不再是离别的苦涩，而是灵魂共同生长过的年轮。 又是一年清明时，7年前父亲走了，今年初母亲走了，终于成了“孤儿”。60岁的我，其实比很多人都幸运。朋友们安慰说，时间能让人走出悲伤，也许是对得。但母亲无私的爱，在我余生，将永远伴随我，成为最美的回忆！ 有幸陪母亲走完生命最后的三个月，看着妈妈一天天的衰弱、枯竭……，我没有任何办法能拉住它，哪怕减缓这个趋势。妈妈，天堂好吗？与爸爸和亲人们团圆了吗？儿子这三个多月，天天祈盼能梦里相见，可总是等不到呀……！ 2024年10月1日凌晨，乘坐国泰航空匆匆回国，我是高级经济舱位，也许是老天眷顾，登机前最后一关，机组给我免费升级为商务舱。 感恩国泰航空！ 三十多小时飞行和中转，夜里到达乌鲁木齐。金秋十月，微凉的秋风，让人感到冬天的脚步近了。 第二天早上，看到妈妈的情况很不好。匆忙的回国就是想尽力改变一些，自己有些医学知识和护理经验，希望能再次发挥作用。 这是一周后母亲的状态，与之前比，气色好了很多。 但跟半年前相比，妈妈状态要差很多。勉强能认出我，但已基本发不出声、说不了话了。 此刻，能跟一辈子对我们无私付出，善良的母亲朝夕相处，能用自己的能力改善母亲身体和精神状态，是我能做的最后一点爱的回馈！ 头一个月，每天两顿饭，早上：三小块港荣蒸蛋糕，一盒牛奶，半碗南瓜小米粥，喂完只需一个半小时。晚上：半碗(菠菜、西红柿、蛋花汤中下一小把指甲盖大小的小切面)，外加一个蒸蛋羹，喂完要一个小时。中间有时加杯酸奶。 能配合地吃，身体就稳定。 蒸蛋羹，只有蒸到恰到好处，才能保证妈妈可以咽下去。此时的母亲已经吞咽困难，经常会无预警喷出食物。有时如天女散花，喷到我头上、脸上、全身上下。看得出妈妈的愧疚与无奈。开始感觉不爽，但时间久了，也就适应了。想到母亲一辈子对我们无私的关爱，这点小状况也就不算事啦！ 刺激妈妈感知力，让眼晴随手机移动，但似乎很难做到了。 不知妈妈看我是什么感觉，整个十月状态基本稳定住了。 住在哥哥家，天气渐寒，但第二十层的楼房里供暖很足，家中温度保持在26~28℃，热得我每天要光膀子。 通常，早上十一点起床，给五处褥疮换药，换医用床上隔垫，换纸尿裤，清洗、清理夜间污染的身体各部位，保证新的一天身体清爽无味。然后抱去卫生间，这时早已不能自理了，更别说站立和走路。洗脸、带假牙，吃药，梳头等等。药可能咽不下去，随时会喷出来，查看喷出的药，然后再补上相同的，如再次喷出就不勉强了。所有过程，调整好顺序才能相对顺利，节省时间。之后喂饭，坐傍边陪着看电视，这是下午4点半左右，在沙发上小休两小时。 其实尊老爱幼，并非中华民族所独有。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动物都能做到。看看春日公园里的风景，古今中外都一样。 两中年女子用心照顾老妈！ 精神状态，饮食状态，医疗服务，人文关怀，可以在一定条件下，有效改变人的健康情况。这是2018年夏(6年半之前)，爸爸刚去世，我带母亲来多伦多时的状态。 天气好，周末多在户外活动。 这是两个月后的金秋，去看阳日葵花园时的状态！ 以后的生活步入正轨 平日饮食常态 定期测血压、血糖等。 刚做完眼科手术 妈妈开心，我开心！ 母亲节快乐！ 跟孙子一起在波士顿 在皇后大学 在家读读书 家庭聚会 朋友家小院 在家的温馨时刻 我准备丢掉的秋裤，发现妈妈洗净后又给我补上了。当时母亲已经86岁，视力很差，手脚都不灵活了。针角不似年轻时那样细腻，看到她针线板上，插了十多支已穿好线的针，不知何时找何人准备的。慈母手中线，每一针都充满了爱，补过的秋裤，成了我的收藏纪念品！ 我也给妈改短新买的棉内裤 周末去大瀑布走走 身体好时，每当我下班，妈妈就在门囗等待。 平日散步，下棋，看书，写东西，看电视。晚年生活孤独、寂寞是老年人的通病，好在母亲身体还算健朗！ 春节孙子小俩口，回多伦多团圆！ 疫情期间去渥太华、蒙特利尔散心，自带食物在宾馆吃！ 九十岁时飞行万里，最后一次去美国洛杉矶。死亡谷：夏季地球最热之地，冬季感受一下挺好！ 从洛杉矶开车去死亡谷，再到拉斯维加斯，再到棕榈泉，最后回到洛杉矶。转一圈，两千多公里，90岁的母亲身体真棒。 疫情后，陪母亲台北转机，伤感的是：母亲来到外公居住地，却无法团聚了。对于我，从此可能再也不能回家后，听到温暖轻声的话语：儿子回来啦……！ 回到上海，四十年前的学生们机场送鲜花迎接！ 乌鲁木齐的夏日 在亲戚家小院 春节前，组织派人来看望。 圣诞假期，儿子回国看奶奶。 春天回国，短暂团聚。 这是最后一次，在妈妈比较清醒、还能半自理的情况下相聚。 有妈在，无论自己多老，也永远是儿子。戏彩娱亲，是真情的互动，这不是什么妈宝行为，而是再让母亲感受一下，她不是"小孩″，我才是，并且永远是她的孩子！ 暑期，儿子再回乌鲁木齐看望奶奶。 在生命长河中，美好时光总是一闪而过。2024年10月初，我的回国，预示着母亲就要油尽灯枯了。 饭越吃越少，第二个月开始，每顿早饭我都要喂四个小时以上，药咽不进，小便有纸尿裤，大便完全沒有了。作为一个有洁癖的人，良心和需求，可以改变一切，三个月内我用手给母亲扣大便共十五次(平均六天一次)，时间短了，形不成可掏之便。此时，给我回馈妈妈的时间不多，这是今生最后的机会……。 给母亲泡脚，希望晚上睡的舒服些。 树叶落地天渐寒，乌市进入深秋初冬交界时节。 抽空回老宅区，看望爸爸的同事，武术家方老师。 今天是妈妈的阴历生日(老人过农历生日) 今天又正好是我的阳历生日，我们共同简单庆祝，这应该是彼此同庆的最后一次。感恩妈妈一辈子牺牲自我，为儿孙们长期的付出和给予的巨大帮助。您为人师表，气质优雅，善良、温和、一辈子不知疲倦地为社会、为家庭奉献全身心，儿孙们由衷感谢您！ 此刻的母亲已经十分虚弱，难以表达什么了，但我相信此时妈妈的内心，应该充满喜悦！ 六十年间，我和母亲生日在同一天，这是第二次。七十年代第一次我们错过了，那时条件所限，自己也不懂事，只有妈妈年年给我过生日。 这次肯定是最后一次，妈妈已基本吃不进什么美味，我能做的事已很少啦，…… 此刻母亲在想什么？除了孤独，衰弱，还有病痛，可坚强的妈妈，从无任何呻吟！ 陪妈妈看电视 冬天来啦！ 陪伴是最大的幸福 我不是什么孝子，也不赞成愚忠、愚孝。如果父母观点不对的，可以坚持自己，尽量说服就好了。如做不到，也可以求同存异，自己和孩子的事，按自己想法办。我能做到的是，用良心回报父母一辈子的大爱，是他们牺牲了自己生活，无私地为我们额外付出。永远感恩！ 又是圣诞假期，孙子再次回来看望奶奶。养育之恩，教育之情，感恩之心都在相聚中。 奶奶去世前十天在家 12月27日，妈妈的生命已进入倒计时(去世前九天)，基本不能吃东西，家里条件无法继续维持，只能送养老院做临终关怀。前一天晚上，儿子和我给母亲最后梳洗干净，我试着再为妈妈扣一次大便(基本没什么)。冬季的乌鲁木齐是寒冷的，给妈妈穿暖暖和和，坐在我俩之间。 养老院刘院长 养老院护工 护工喂母亲的是，混合各种打碎疏菜的流食。 吃饭累了，休息片刻。 我在时，自己喂饭。 自己喂水 喝点茶 精神稍好点时，眼睛明亮。 孙子把麻省理工MBA戒指，带在奶奶手指。 给妈妈看照片 看小动画 说话给妈妈听 近距离互动 不知妈妈此刻在想什么 从12月27日住院，儿子和我每天都过来耗一整天，快要各自回美国和加拿大了，我们知道这次的离开，将是永别……！ 陪伴之外，还能做什么呢？ 难以割舍的亲情 妈妈在认真看着儿子，似乎要努力记住，这世上她的亲人。 温馨地互动 最后的亲情 抚摸希望，告别未来。 精神越来越差 人也越来越瘦。帮妈穿好衣服，在养老院走廊和大厅推着走走。 气色越来越差 时间进入2025年元旦，推妈妈到大厅，最后一次看一看病房外情景。给母亲看一些，过去和家人活动的视频，希望妈妈能带着美好的回忆，完成人生最后的旅程！ 给亲爱的妈妈最后一次行大礼 最后一次帮妈妈扣大便，希望您能舒服一些。最后一次剪指甲，希望您再完美一些。我知道，但母亲却不知道的是：几小时后，我们将离开，此生此世，永远不可能相见啦……！ 孙子在奶奶睡下后，行告别礼！这是现实版的，生离死别呀！晚上养老院大楼早已关闭后，我们才叫保安开锁，在寒风中离去……。 1月4日上午，我和儿子在台北阳明山祭奠了外公，为母亲和母亲在世的、不在世的所有亲人祭拜。我祈祷，告诉外公保佑您的女儿，走时不要太痛苦。大概是八千里外的母亲有了心灵感应，第二天上午走完了九十二年的人生旅程……。 改变行程，再次回到乌鲁木齐，世界已变了，属于妈妈的家没了，最关爱我和我最敬爱的人，再也看不到了。大雪纷飞，天地苍茫，风雪像是老天的哭泣，也像是母亲的轻语，一片片落在脸上，却唤起无数温暖回忆。此生再也没有为我担心，盼我归来的母爱；再也没有为我高兴，等我一起吃饭的长辈；再也没有愿意听我废话，给我安慰，欣赏我的优点，包容我的不堪，天下最爱我的妈妈了……。这一刻，我真正明白，什么叫"天人永隔″。 妈妈，您是一位杰出的人民教师，是受过良好教育和具有极好修养的优雅女性。您一生为社会奉献知识和智慧，为家庭奉献爱心和体力，心如白纸一般纯洁，一辈子从没有替自己打算过。有生之年，儿子一定不会忘记您的恩德，祈盼您能来我梦里，更希望来生我能与您天堂欢聚！妈妈儿子想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