乙巳三月十五大雪(排律鉴赏)

兴安道人

乙巳三月十五大雪

兀坐诉残更，冰泉乍有声。

推窗鸡恐鸣，遮日鸟虚惊。

柳絮难掀舞，蒹葭尚未平。

惜春摧槁木，皓霰下天兵。

东土低沉守，西方不易登。

纷纷循六道，念念唤三清。

几尽冤魂散，万分罡气凝。

双眸抛逐利，半世笑趋名。

润物应多助，泯天犹少争。

鸿蒙涂一色，净化历修行。

这首《乙巳三月十五大雪》以五言排律的形式，将春雪的意象描绘得淋漓尽致，并与宗教哲思深度结合，展现了诗人对自然奇观的深刻感悟和对生命境界的哲理思考。以下从意象营造、情感脉络、哲思内涵三方面展开鉴赏：

一、意象交织：自然奇观与生命隐喻

诗中自然意象丰富且充满张力，构建出一幅独特的春雪图景：

“冰泉乍有声”“推窗鸡恐鸣”，以听觉切入，深夜冰泉融响与鸡鸣中断，暗示气温骤变、大雪突至的动态感，打破静谧的同时暗藏时令错位的突兀。

“柳絮难掀舞，蒹葭尚未平”，以“柳絮”喻雪，反用谢道韫“未若柳絮因风起”的轻盈，强调雪势急骤（“难掀舞”）、覆盖未稳（“尚未平”），既符合三月雪“湿重粘腻”的特性，又暗合“春雪摧春”的怜惜之情。

“皓霰下天兵”“鸿蒙涂一色”，将大雪比作“天兵”降临、“鸿蒙”初开，前者凸显雪势磅礴如天威，后者以混沌初分的宇宙意象收束，赋予雪景以净化天地的神圣感。

自然意象中交织生命隐喻：“摧槁木”既写雪压枯木的现实，亦暗指对生机的“催迫”；“鸟虚惊”“鸡恐鸣”则以动物反应，折射出生命对异常气候的惶惑，为后文哲思铺垫。

二、情感脉络：从现实感伤到超脱顿悟

情感随雪景层层递进，呈现“触景—伤怀—超脱”的轨迹：

1.触景生情（前八句）：

开篇“兀坐诉残更”奠定孤独沉思基调，随“推窗”所见，从“鸟虚惊”的瞬间错愕，到“柳絮难掀舞”的怜惜，再到“皓霰下天兵”的震撼，完成从个人视角到天地视角的切换。

2.伤怀哲思（中六句）：

“东土低沉守，西方不易登”以“东土”（尘世）与“西方”（佛国）的对比，暗写人间困顿与信仰追寻的艰难；“循六道”“唤三清”并置佛道概念，展现诗人对生死轮回、精神超脱的双重求索，“冤魂散”“罡气凝”则借大雪净化意象，寄寓荡涤尘俗、凝聚正气的理想。

3. 超脱顿悟（末四句）：

“双眸抛逐利，半世笑趋名”直抒胸臆，以雪为镜，反思半生逐名追利的虚妄；“润物应多助，泯天犹少争”化用杜甫“润物细无声”，却翻出新意——大雪虽“摧春”，却也是“润物”，暗含“天地无争而自然净化”的道家哲思，最终在“鸿蒙涂一色”的浑然境界中，将个人感悟升华为对生命修行的终极体认。

三、哲思内涵：儒释道融合的生命境界

诗中儒释道思想交融，形成独特的精神维度：

儒家“惜春”情怀：“惜春摧槁木”流露对自然生机的怜爱，隐含对生命遭际的悲悯，符合儒家“仁者乐山乐水”的现世关怀。

佛教“六道轮回”与道教“三清信仰”：二者并置，既非对立亦非混同，而是以宗教符号搭建精神超越的桥梁，体现诗人对现世苦难的超脱诉求（“冤魂散”）与对永恒境界的向往（“唤三清”）。

道家“自然修行”观：“润物多助”“泯天少争”暗合道家“道法自然”“不争之德”，最终“净化历修行”将大雪视为自然对生命的试炼，强调在混沌（鸿蒙）中回归本真、完成精神修炼。

四、艺术特色与结构张力

格律工整：作为排律，全诗平仄相间、对仗严谨（如“柳絮”对“蒹葭”，“东土”对“西方”），语言凝练而富节奏感。

虚实相生：前半写实（雪夜、鸡鸟、草木），后半写意（天兵、六道、三清），从具体物象升华至抽象哲思，避免滞于表面。

矛盾统一：“摧槁木”与“润物多助”、“遮日虚惊”与“鸿蒙一色”，在冲突中见调和，暗合“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辩证思维——自然之力既具摧毁性，亦含建设性，唯有超越二元对立，方能领悟“净化修行”的真意。

结语

这首诗借三月大雪的“非常之景”，抒“非常之情”：既非单纯咏物，亦非空泛说理，而是将自然奇观作为心灵镜像，在雪景的磅礴与细腻、现实的困顿与精神的超脱之间，构建出一个充满张力的诗意空间。诗人最终超越对“雪灾”的表层感慨，在“鸿蒙一色”的宇宙观照中，完成对生命本质、名利虚妄与精神修行的深刻叩问，使全诗兼具自然之美与哲思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