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洼的回响（小说）

侯永生

　　

第二十四章

靳尚德和张鲲起来后，拿着手电筒出了屋门。正是阴历初的日子，外面漆黑一片。他们看到，隔壁的房间里没有亮灯。由于这个“台田院”没有通电，队长吴光给他们拿了几枝蜡烛。屋里没有蜡烛的光亮，只能说明两点，一是屋里没有人，二是人在睡觉前把蜡烛吹灭了。怎么回事？靳尚德问。张鲲说，可能她们两个也累得够呛，睡死了。说着，他上前敲了敲门，没有动静。又敲了几下，里面传出声音，谁呀？靳尚德说，是我们。过了一会儿，屋门开了，曹玉芬和吴曼玲两个姑娘出来了。对不起，我们睡着了。吴曼玲说。靳尚德笑了笑，没事，你们继续睡吧，该我们值班了。

等两个姑娘重新回屋，靳尚德拉了一下张鲲，走，咱们去巡逻。他们先去了东边的伙房，进去后用手电照了照，没发现什么异常。离开伙房，他们又去查看放工具的屋子，也没见少啥东西。剩下那些空房子，张鲲说，不用再查了吧，那些屋里也没有放东西。靳尚德说道，不行，也要挨个看看，万一藏了什么人，等咱们回屋了再出来偷东西呢。张鲲有点胆怯地说，要是遇到“鬼”呢？靳尚德笑了，看你说的，哪有什么“鬼”，你就是自己吓唬自己。你要不敢去，我一个人去。说完，靳尚德一手拿着手电筒，一手拿着“武器”走了。张鲲见这个情况，也只能手拿“武器”跟着去了。

第二天下午，干活儿的刚走，吴小愣骑着自行车来了，后架子上还驼着铺盖。小愣哥，你来凑什么热闹？吴曼玲笑着说。吴小愣看了看她，打趣道，听说“吴大小姐”会做饭，本大少爷特来尝尝。听了这个话，靳尚德，张鲲，曹玉芬都笑了。曹玉芬指了指吴小愣和吴曼玲，还真是，一个“大小姐”，一个“大少爷”。张鲲悄声说，可不，一个大队书记的儿子，一个大队长的女儿，一点没说错。

吴小愣把自行车支好，问靳尚德，靳书记，我在哪间屋住呀？靳尚德说，怎么，你真要在这儿住？吴小愣说道，本来我昨天晚上就想来的，后来又一琢磨，你们头天住到这儿，还没啥人知道，应该不会出什么事。但是今天晚上不同了，你们在这儿搞出的动静我们公社派出所里都听说了。我不放心，过来跟你们一起值夜班。靳尚德笑着说，你来值夜班大队里可没有工分补助呀！吴小愣挥着手，什么补助不补助的，我在家里也是一个人，在哪也是睡觉。靳尚德说，那好，你就住我们旁边那间屋子吧。

吴小愣把铺盖放到屋子里，拿出了一个小电铃。张鲲问，你拿这个干什么？吴小愣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他把那个电铃挂在门口，又拿出一卷细绳，再把细绳的一头系到电铃的小开关上。张鲲看的有点傻眼，心想，这家伙，搞什么鬼名堂！吴小愣又来到院子里，找了一些带有两叉的木棍。他对靳尚德和张鲲说，你们二位帮帮忙，在离院墙一米左右的地方，每隔几米挖一个坑，然后把这些木棍埋下去，露出一尺来高就行了。靳尚德和张鲲按照他说的，围着院子挖了有十几个小坑，又把那些带有两叉的小木棍埋好。

行了，吴小愣指着已经架到小木棍上的细绳说，你们碰它一下。张鲲用退碰了一下细绳，没想到，那个小电铃立刻就响了起来。靳尚德高兴地说，这个警报器做得好，有了它咱们就可以了安心睡觉了。吴小愣说，在夜里，只要有人进入这个院子，几乎百分之百都会触碰到细绳，因为没有生人能在漆黑的晚上看清自己的脚底下。

这天夜里，小电铃一直没响。第二天早上，吴小愣起来先把架在木叉子上的细绳放在了地上。他说，白天不会有人来，等晚上再架起来。又到了晚上，吴小愣说，今天夜里可要注意，说不定有情况。你怎么知道？张鲲问。吴小愣拿起架势，先给本少爷倒杯水。曹玉芬从屋子里拿出暖壶，给吴小愣的白瓷缸子里倒满了开水，然后笑着说，本小姐给你倒水了，吴大少爷快说吧。吴小愣咳嗽了两声，说道，你们注意了没有，下午四点多时，曾经有两个年轻的男人进来过。张鲲说，想起来了，是有两个人来过，问院里有没有茅房。我还告诉他们在西南角。吴小愣拍了两下巴掌，就是这两人，我觉得可疑。两个农村人，又是在大野地里，找茅房干什么？分明就是来踩点的！还真是的，张鲲有些茅塞顿开。

晚饭做好了，吴曼玲说，吃饭吧。吴小愣也不客气，从伙房的碗架子上拿了碗筷，来到灶台，我看看，做的什么好吃的。面条汤，贴饼子，炒土豆丝，凑合吧，跟本人的水平差不多。吴曼玲笑了，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靳尚德说，就小愣哥的话多！吴小愣盛好了面条汤，又拿了一个贴饼子，说道，好，好，不说了，蹲在地上吃起来。

晚饭以后，吴小愣对两个姑娘说，你们先睡觉吧，我来值班。曹玉芬首先就不同意，靳书记分配的，前半夜我们值班，后半夜男生值班。吴小愣说，今天晚上情况特殊，你们就别争了。吴曼玲倒是挺务实，她说，小愣哥是警察，听他的吧。吴小愣又吩咐，从现在开始，哪间屋子里都不要点蜡烛了，熄灯睡觉。

看到两个姑娘的屋里灭了灯，吴小愣悄悄走进靳尚德和张鲲的屋，压低了声音说，两个小老弟，我感觉，那两个小子前半夜就会来。你们把各自的“武器”准备好，先睡一会儿。现在是九点多，估计他们怎么也要夜里十一二点才会来。你们听到铃声，起来抄家伙就行了。好了，我先回去睡觉了。

等吴小愣回他那屋了，靳尚德问张鲲，你能睡吗？张鲲说，哪能睡呀，光想着那两个人的事呢。既盼着他们来，又怕他们来！靳尚德笑着说，你说的怎么这么准呢？我的心情和你一样。张鲲又说，那咱们就不睡了，等着他们来。说是这么说，两个人躺在床上，还没几分钟就睡着了。

忽然，铃声大作。靳尚德一咕噜就爬了起来。张鲲也不含糊，起来就开始抄家伙。他们两个跑出屋子，见吴小愣早就在门口用手电筒往前面照呢。在那儿呢！吴小愣说。靳尚德也看到了，南墙根那儿有两个黑影。这会儿，曹玉芬和吴曼玲也出来了。他们五个人手里拿着“武器”朝南墙根那儿跑去。此时，那两个黑影发现情况不对，知道事儿已败露，撒开丫子就往外跑。等他们追到大门口时，两个小子已经消失在黑夜里。

靳尚德和张鲲还想追上去，吴小愣拦住他们，算了吧，穷寇勿追。再说，咱就是把他们抓住了又能怎么样？他们又没有偷啥东西。张鲲不解地说，就这么让他们跑了？太便宜他们了。吴小愣笑了，你信不，他们还会来的。说着，他指着院门外一辆小排子车，你们看，这是什么？吴曼玲说，哪来的小车？张鲲恍然大悟，哦，肯定是那两个人丢下的。吴小愣解释道，他们想偷了东西后用排子车拉走的。现在排子车丢了，他们甘心吗？这样，咱们先把这辆小车推到院子里，就放在我的门口。我估摸着，他们不出一两个小时就会返回来。张鲲有些兴奋地说，小愣哥，你是说咱们可以“张网以待”？对了，就是这个意思。咱们先回屋吧，等着他们来。记住了，我不发信号都不要出来。

果然，一个多小时以后，两个黑影悄悄推开了虚掩的院门，又蹑手蹑脚地朝院里走来。吴小愣在进院的时候已经把架在木叉子上的细绳拿下去了，所以电铃也不会响了。此时，两个小髦贼已经走到排子车跟前。其中一个低声说，看来他们都睡着了，咱们快点把车拉走吧。另一个说，别急，咱们既然来了就不能空手回去呀！走，到他们东边的伙房看看。两个人来到伙房，用随身带的手电筒照了照，有面，有油，有菜，都是好东西！其中一个说。别愣着了，扛上走吧！

他们刚把偷的东西放到车上，吴小愣突然出来了。他用手电筒照着那两个人，干什么的？！这会儿，靳尚德，张鲲，曹玉芬，吴曼玲也拿着“武器”，打着手电筒出来了。那两个小子看到被包围了，也没反抗，乖乖就擒了。

吴小愣用手铐把他们铐在一起，连夜押送到了公社派出所。经过审讯，那两个人是本公社半壁店村的，还是兄弟。这哥俩也是好吃懒做的玩意儿，本来想偷点粮食，油啥的，没想到一出手就栽了。吴小愣呢，由于擒贼有功，又受到了府北县公安局的表扬，还晋升了一级工资。

那天上午，杨文忠，吴大雄，吴国兴等北洼公社和吴家营村的领导坐着小拖拉机来到了“台田院”，察看刚刚整修过的房屋。吴大雄本来想请带队干部闫浩宇一起来的，但那几天他回了保府市，没在公社。杨文忠看后说，好，好，没想到这个“台田院”让你们整修得这么好！吴大雄也说，吴队长，你们干得不错！经过这二十天的修缮，整个院落焕然一新了。特别是茅房，还加了顶盖，这样上厕所时就不怕下雨了。吴光说，这还不是公社和大队的支持，要不也干不了这么快。吴国兴道，咱村的“青年共产主义农庄”就算成立了。这是一个新生事物，我们大队肯定是支持的。说到这儿，他看了看杨文忠，公社更是支持。

听了父亲吴国兴的话，吴曼玲突然接上说，吴书记，我也想加入“青年共产主义农庄”！吴曼玲的话把吴大雄说乐了，这个事儿别跟我说，你爹在呢，跟他说吧。杨文忠也笑着说，好呀，我们欢迎更多的年轻人加入“青年共产主义农庄”！吴大雄凑到杨文忠的耳边说，曼玲是国兴的闺女。听了吴大雄的介绍，杨文忠开玩笑说，那更好了！我们就需要这样的共产主义接班人呀！在这种场合，吴国兴能说不同意吗？肯定不能，那不是明摆着反对新生事物，和上级领导做对吗？但要说同意还真不是那么情愿，只是略显尴尬地笑了笑说，你自己决定吧。吴曼玲要的就是这句话，她的目的达到了。

吴大雄把知识青年们召集起来，说道，今天，咱们的“台田院”已经整修好了，这也标志着吴家营村的“青年共产主义农庄”正式建立了！听了吴大雄的话，知青们不由鼓起了掌。吴大雄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继续说，下面请公社的杨书记做指示，大家欢迎！杨文忠朝知青们挥了挥手，说道，“青年共产主义农庄”这个设想很好，名字也很响亮。这表明，吴家营的知青同志们有理想，有抱负，立志要在农村这个广阔天地干出一番事业来！现在，这个舞台算是给你们搭起来了，能否在这个舞台上唱出大戏，好戏，能在青史留名的戏，就看你们的了！

杨文忠的话虽然不多，但是份量很重，这也让靳尚德感到了无比的压力。他说，请杨书记放心，我们绝不辜负领导和大家的期望，把“青年共产主义农庄”这台戏唱好！吴大雄说，小靳同志代表知识青年表了态，很好！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一下，为了加强对“青年共产主义农庄”的领导，体现贫下中农对知识青年的再教育，经大队党支部研究，决定派吴铁门和吴红军同志为农庄的正、副指导员，主要负责政治思想上和农业技术上的指导。另外，杨书记让我在这里宣布，经北洼公社党委批准，任命靳尚德同志为“青年共产主义农庄”的庄长和团支部书记。再有，这个“台田院”里有十几亩地，足够农庄做实验用了。希望你们在铁门和红军的指导下，种植好，利用好这些土地，让咱们的农庄开花，结果。

吴大雄说完了，问杨文忠，杨书记，你还有什么要嘱咐的？杨文忠摆了摆手，没啥了，咱们回去吧。这会儿，吴曼玲又说话了，几位领导就这么走了？不尝尝我们农庄的饭了？我素莲婶子可忙活半天了。吴大雄笑着说，曼玲这是要留我们吃饭呀！那好，正好饿了，我们也不客气了。你说呢，杨书记？杨文忠也笑起来，客随主便。“共产主义农庄”，吃饭不要钱吧？说得大家都笑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