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锋记

谢燕颢

《青锋记》 谢燕颢图文
宁都的秋阳斜斜照进博鑫阁楼，玻璃柜中那柄剃刀在尘埃里浮沉。指腹抚过斑驳木柄时，忽有金铁铮鸣穿透八十年光阴，锈迹斑斑的刃口竟渗出温热——原是先人的血汗浸透了钢铁。当年苏区男儿剪去发辫不过十载，温勳南的剃刀便常在观音排的晨雾中起落。战士们青茬覆额的额角泛着新月的清辉，刀锋游走时总伴着《国际歌》的节拍。朱德将军落座时，这柄刀也曾在统帅的鬓角裁出利落的线条，革命者的须发与山河同沐战火硝烟。黄陂山堂的党旗下，握惯剃刀的手攥紧了入党誓词。红一军团的行军路上，刀鞘里总藏着半块给伤员的盐巴。广昌大罗山的炮火炸开时，剃刀与主人的血肉同时碎裂在焦土里。湘鄂赣的竹棚医院中，何军医颤抖的锯子割断朽骨，刀刃倒映着没有麻药的星空，凝固成永夜的沉默。青石巷深处的刘坑老宅里，独臂的支书仍用残掌摩挲剃刀。直到白匪的镣铐染黑木柄，这抹寒光始终如北斗悬在苏区夜空。最后的六日里，刀刃在土墙刻下道道刻痕，分明是"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的笔划。而今这柄沉睡的古刀，刀脊的凹痕里嵌着七场战役的星火，血槽里凝结着红色医院的月光。暗红的锈迹是永不褪色的党证，刃尖的缺口恰似苏区连绵的群峰。当春风掠过翠微峰下的烈士碑林，我听见千万柄剃刀在花岗岩中铮鸣，那是理想主义者的青锋，仍在为黎明开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