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壶中的酒，岁月里的念

英子

在时光长河隐秘的褶皱深处，一段被战火淬炼、被热血晕染的回忆静静蛰伏。那是独属于张耀金与段继红的故事，于中越自卫反击战的漫天硝烟里，倔强地开出一朵花，花瓣染着鲜血，却也透着暖人的温情。

彼时，战争的阴霾沉甸甸地压在南疆大地，天空仿佛被一层灰暗的幕布遮蔽。张耀金与段继红，这对生死相依的战友，肩并肩，毅然决然地踏入那片充斥着未知与死亡威胁的战场。段继红身为张耀金的副班长，身姿笔挺，透着军人独有的坚毅。枪林弹雨之中，他宛如一座巍峨耸立的山，沉默却有力，为张耀金撑起一片安心的天地，给予他源源不断的力量与坚实可靠的依靠。

开战出征的首日，张耀金背上背着满满一壶水，这壶水，在这残酷至极的战场上，无疑是他的生命之源，承载着生的希望。然而，没过多久，他便留意到段继红总是频繁地来喝他壶中的水。短短几天，壶里的水便所剩无几。段副班长什么也没说，亲自下山，为张耀金将水壶重新灌满，郑重地归还到他手中。

攻打越南班岗村庄的战斗打响了，局势远比想象中更为艰难。越军足足13个火力点交叉射击，密集的火力织成一张死亡之网，紧张的氛围如一张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每一位反击战士的咽喉。敌人每从村庄里发射出一炮，炮弹落地之处，必有战友倒下，伤亡不断增加。

生死一线，张耀金突然想起，自跨境作战以来，副班长的那壶水好似从未被喝过。他心急如焚地跑到段继红身旁，带着一丝恳求的语气说道：“副班长，能让我喝一口你水壶里的水吗？”段继红疑惑地看着他，反问：“我不是刚给你把水壶灌满了吗？”张耀金眼眶微红，声音微微颤抖：“你这壶水是从祖国带过来的，一直没见你喝。这一仗打下来，谁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去，就让我再喝一口祖国的水吧。”段继红凝视他片刻，最终点了点头，缓缓取下水壶，打开盖子递过去，只说：“只能喝一口。”张耀金心想，一口就一口，多喝一点是一点。可当他猛地灌下一大口，那入喉的，不是期待中清凉的水，而是一阵火辣辣的灼烧感——竟是辛辣的酒！

段继红见状，急忙做出噤声的手势，眼神中满是恳切与焦急。张耀金满心皆是惊讶，但还是强忍着将那口酒咽了下去。他们都清楚，在纪律严明的部队里，私自饮酒是严重违反规定的行为。副班长这么做，背后定有他难以言说的特殊缘由与苦衷。

战争的残酷，总是在不经意间展露无遗。那场进攻战的夜，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枪炮声轰然炸响，无情地撕裂了原本寂静的夜空。敌人的攻势如汹涌潮水，一波接着一波，凶猛得让人喘不过气。张耀金与段继红在枪林弹雨中毫不退缩，奋力还击。然而，危险总是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刻降临。突然，一颗流弹如夺命的厉箭，朝着张耀金飞射而来。千钧一发之际，段继红大喊一声：“小心！”随后毫不犹豫地飞身扑向张耀金。

那一刻，时间仿若定格。张耀金安然无恙，可段继红却倒在了血泊之中，生命的烛火在狂风中摇曳了几下，瞬间熄灭。世界仿佛凝固成一片死寂，张耀金的耳畔，只剩下自己绝望至极的呼喊，以及段继红那逐渐微弱、直至消失的气息。他颤抖着双手，紧紧抱住段继红渐渐冰冷的身躯，泪水决堤而出，心中的悲痛如同汹涌的洪水，将他彻底淹没。

战场上，从此少了一位英勇无畏的副班长。而张耀金在悲痛中暗暗发誓：只要战争结束，自己还活着，就一定要学会喝酒，替段继红喝。战后的日子，平静却又沉重，那份难以言说的伤痛与思念如影随形。每至夜深人静，当万籁俱寂之时，张耀金总会想起段继红，想起他的音容笑貌，想起他们并肩作战的点点滴滴。

为了纪念这位生死与共的战友，张耀金开始学着喝酒。每一口辛辣的酒滑过喉咙，都像是在与段继红进行一场跨越生死的对话；每一次微醺，眼前都会浮现出段继红在战场上冲锋陷阵、奋勇杀敌的身影。那壶酒，早已化作他们之间独一无二的情感纽带，是战争岁月里难能可贵的一抹温情，更是生死离别的沉痛纪念。在张耀金心中，段继红从未真正离去，他的生命，早已融入那一杯杯烈酒之中，岁岁年年，相伴永恒 。

整理：四海行老兵英雄事迹宣传中心

作者：张耀金

编辑：王晓英

文版：杜程程

编审：邱志粮

总审：张嘉言.萑崴2025.4.I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