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蓄与直白 诗词风格的艺术抉择 作者：家鸽

家鸽

在诗词的广袤星空中，含蓄与直白宛如熠熠生辉的双子星座，各自散发着迷人的光晕，共同编织出文学苍穹的锦绣华章。它们仿若琴师手中的柔弦与劲弓，含蓄者轻拨慢捻，余音袅袅，引人入胜；直白者嘈嘈切切，声声落定，直抵人心。然而，众多诗词爱好者涉足这片诗意天地时，却仿若置身迷津，在风格的抉择上彷徨无措，难以精准驾驭这两种风格，让诗意得以酣畅淋漓地抒发。

一、爱好者的迷途困境

部分人仿若痴迷于曲径通幽的古典园林，对含蓄爱得深沉，视直白为粗鄙的俚俗之语，笃定唯有辞藻隐晦、意境朦胧、典故层叠，方能彰显诗词的高雅格调，将那些开门见山、直抒胸臆的语句视作破坏诗意美感的“粗粝砂石”。如此一来，当他们挥毫创作时，便极易陷入风格错配的泥沼，恰似给灵动翩跹的彩蝶缚上了沉重笨拙的枷锁。

且看一位创作者欲描绘乡村庙会的热闹场景，为求所谓的“含蓄”，写下“廛市喧阗声入云，贾商蚁聚货盈津。珍馐列陈香四溢，绮货纷纭色醉神”这般诗句。且不论其中“廛市”“蚁聚”等生僻晦涩的词汇，仿若荆棘横亘，阻碍读者的理解之路，单瞧这精雕细琢、迂回婉转的表达方式，便如层层密织的锦缎，将原本活力四溢、烟火升腾的庙会场景捂得严严实实。读者仿若迷失于文字迷宫，竭尽心力也难真切捕捉到庙会的热闹与生机，硬生生把鲜活的生活画面扭曲成一场晦涩难懂的“文字哑谜”，背离了诗词应有的灵动鲜活，恰似折翼的彩凤，丧失了在云霄自由翱翔的风采。

与之相反，另一拨人仿若只愿流连于熙熙攘攘的市井街巷，过度推崇直白，认为含蓄诗词仿若九霄云外的仙乐，高深莫测，纯粹是文人墨客的孤芳自赏，与大众的烟火日常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于是，当他们抒发内心情感时，也因过度追求直白而误入歧途。

譬如有人缅怀故去的挚友，直白写道：“朋友走了我好难过，吃饭没味睡觉不香。天天盼着能再见，眼泪止不住地淌。”这份对友人的思念之情固然炽热真诚，可从诗词的艺术审美视角审视，它毫无韵律之美，仿若未经雕琢的璞石，意象运用近乎于零，读起来更像是日常的口头哭诉，难以承载挚友间深厚情谊蕴含的细腻韵味，流于浅薄直白，无法深深触动读者的心灵深处，与诗词应有的强大感染力相差甚远，仿若微弱的烛火，难以照亮情感的深沉夜空。

二、含蓄诗词的深邃魅力

回溯诗词发展的漫漫征途，那些流传千古、璀璨夺目的佳作，大多恰似丹青妙手，在含蓄与直白间调和色彩，绘就绝美画卷。先看含蓄诗词，它们宛如夜空中最神秘深邃的星辰，凭借委婉曲折的表意、寓意深远的意象以及欲说还休的韵味，引领读者穿越表象的迷雾，踏入一个意蕴无穷的精神之境，仿若驾乘一叶扁舟，悠然畅游于浩渺星河。

以李商隐的《锦瑟》为例，这首诗诞生于晚唐那个风雨飘摇、繁华渐逝的时代。诗人一生仕途坎坷，爱情之路也布满荆棘，诸多复杂深沉的情感交织于心。“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开篇借锦瑟起兴，那五十弦的锦瑟，仿若无端闯入的时光使者，撩拨起诗人对往昔岁月的追忆，可这追忆究竟藏着怎样的悲欢离合，诗人并未直白倾诉，而是留下一片朦胧的想象空间，恰似在平静湖面投下一颗石子，泛起层层涟漪。“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诗人巧妙运用两个典故，将人生的虚幻如梦、壮志难酬的哀怨，以一种极为含蓄的方式融入其中，让读者在品味典故的过程中，仿若置身神秘花园，每一步探索都有新的发现，自行去揣摩诗人内心深处的痛苦与迷茫。“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更是营造出如梦如幻、空灵迷离的意境，沧海、明月、明珠、泪，蓝田、暖日、良玉、烟，这些意象组合在一起，看似互不相关，实则蕴含着诗人对美好事物消逝的惋惜，对理想境界求而不得的怅惘，仿若一幅用梦幻色彩勾勒的画卷，让人沉醉其中，难以自拔。整首诗没有一处直白地倾诉哀怨，却句句饱含深情，将诗人一生的悲欢离合、家国之思、身世之感，都委婉地包裹在这精美的诗句之中，历经千年，依然吸引着无数读者反复研读，试图解开其中的奥秘，仿若一座蕴藏无尽宝藏的神秘矿山，挖掘愈深，收获愈丰。

三、直白诗词的生活力量

直白诗词则如同巷陌间闪烁的温暖灯火，虽没有含蓄诗词那般深邃幽远、曲高和寡，却以其坦诚率真的语言、贴近生活的鲜活场景，迅速拉近与读者的心灵距离，让人们真切地感受到诗词与日常生活的紧密交融，仿若邻家老友，贴心相伴。

白居易的《卖炭翁》问世于唐朝“宫市”肆虐、民生凋敝的黑暗时期。所谓“宫市”，实则是宦官假借宫廷之名，在市井间巧取豪夺百姓财物的丑恶行径。白居易时任官职，亲眼目睹了底层百姓在“宫市”的压榨下，生活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仿若亲见苍生泣血，痛心疾首。怀着对民生疾苦的深切同情与对社会不公的强烈愤慨，他挥笔写下这首《卖炭翁》。诗中“卖炭翁，伐薪烧炭南山中。满面尘灰烟火色，两鬓苍苍十指黑”，没有丝毫华丽辞藻的堆砌，纯用简洁质朴的语言，如同一幅素描，寥寥数笔便勾勒出卖炭翁那饱经风霜、劳作艰辛的苍老形象，仿若以最简之笔，绘就人间沧桑。“可怜身上衣正单，心忧炭贱愿天寒”，更是直白而深刻地剖析出卖炭翁内心矛盾又悲惨的心理状态，让读者无需过多解读，便能直击老人生活的凄苦，仿若利刃直刺人心。后续对宫使掠夺行为的描写，“手把文书口称敕，回车叱牛牵向北。一车炭，千余斤，宫使驱将惜不得。半匹红纱一丈绫，系向牛头充炭直”，以通俗易懂的叙事方式，将宫使的蛮横霸道、强取豪夺和卖炭翁的无助无奈、伤心绝望展现得淋漓尽致，仿若现场还原悲剧，触目惊心。这种对社会黑暗现实的无情揭露与对底层人民苦难的深切同情，唯有借助直白的语言，才能如同一把利刃，直插社会的痛点，引发广大民众的强烈共鸣，激发起人们对公平正义的追求，仿若星火燎原，唤起大众觉醒。倘若采用含蓄委婉的风格，反倒会在文辞的雕琢中削弱其批判的力度与情感的感染力，无法让这首诗成为反映民生疾苦的不朽篇章，仿若明珠蒙尘，光芒尽失。

四、含蓄与直白的完美交融

在诗词的历史长河中，还有一类作品仿若闪耀的奇珍，巧妙地融合了含蓄与直白的特质，达到了雅俗共赏的至高境界，毛泽东的《念奴娇·鸟儿问答》便是其中的典型。

20世纪60年代，国际形势波谲云诡，中苏关系发生变化，苏联提出“土豆烧熟了，再加牛肉”这种看似美好却不切实际的“福利共产主义”设想，在国际上引起诸多讨论。毛泽东以诗人的敏锐和政治家的洞察力，创作了《念奴娇·鸟儿问答》。

“鲲鹏展翅，九万里，翻动扶摇羊角。背负青天朝下看，都是人间城郭。”开篇展现出的是一种雄浑壮阔的意境，仿若让人亲眼目睹鲲鹏在九万里高空展翅翱翔，翻动着旋风扶摇直上，它背负青天俯瞰大地，人间城郭尽收眼底。这几句用词大气磅礴，意象宏伟，以含蓄而又豪迈的笔触，展现出超凡的气魄与广阔的视野，尽显含蓄诗词的韵味，让读者不禁沉浸于这宏大的场景之中，感受到一种超脱尘世的豪迈与自由。

而当笔锋一转，“土豆烧熟了，再加牛肉。不须放屁，试看天地翻覆”，语言风格陡然变得直白，甚至口语化。“不须放屁”这一表达，直白得近乎粗鲁，却又充满力量，将对那种不切实际观点的不屑与批判毫无保留地宣泄而出，如同一把利刃，直戳要害。这种直白，没有丝毫的隐晦与修饰，让普通大众都能轻易理解诗人的态度与立场。“试看天地翻覆”则以斩钉截铁的口吻，宣告了对不合理事物的坚决否定，展现出改天换地的决心与力量，直白有力，震撼人心。

在这首词中，毛泽东巧妙地将含蓄与直白两种风格融合在一起。含蓄之处，引发读者无尽的遐想，在宏大的意境中感受其深厚的情感与高远的志向；直白之处，直击主题，毫不拖泥带水地表明态度，使作品具有强大的现实批判力量和感染力。这种独特的融合，让不同层次的读者都能从中汲取力量，领悟到时代的精神与诗人的情怀，也让《念奴娇·鸟儿问答》成为诗词史上风格独特、光芒璀璨的佳作，历经岁月洗礼，依然熠熠生辉。

五、创作的智慧抉择

综上所述，含蓄与直白在诗词的广阔天地里并非水火不容，而是相辅相成、相互辉映，仿若阴阳两极，共生共荣。对于诗词创作者而言，若想创作出经得起时间考验、触动人心的佳作，精准而巧妙地运用含蓄和直白的风格至关月异，这需要全方位、多角度地斟酌考量，如同匠心独运，雕琢美玉。创作者还应持之以恒地锤炼自身文学功底。

在运用含蓄风格时，要时刻警醒，避免陷入堆砌辞藻、故作高深的泥沼，让含蓄真正成为思想升华的助力，而非文字的沉重包袱，轻装上阵；在采用直白风格时，也要严防低俗、粗陋的表达乘虚而入，要以真挚的情感与生活智慧为直白注入鲜活的灵魂，使其焕发出独特而迷人的魅力，点石成金，化平凡为神奇。

唯有如此，诗词创作者方能在含蓄与直白之间游刃有余，驾驭文字的航船乘风破浪，创作出具有时代印记、历久弥新的佳作，让诗词穿越时空的隧道，代代相传，为人类心灵送去滋养，让这古老的艺术形式在不同时代绽放出同样绚烂的光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