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秩岸畔说春暮

林树信

词牌：鹧鸪天

梨雪杏云各有姝，

孤标岂共夭桃殊。

可堪流光如逝水，

风催飞絮过芳衢。

五十载，漫相侵，

去年花影尚纷纭。

新声欲寄无凭处，

一树春痕付烟岑。

这首词以暮春意象为引，借花开花落、时光流逝，勾勒出五十年人生的深沉感怀。词中既有对生命独特性的坚守，亦有对岁月沧桑的叹惋，在清婉与苍凉之间，铺陈出一幅兼具哲思与诗性的生命画卷。

一、意象交织：自然之景与生命之境。上片以“梨雪杏云”起笔，梨白似雪、杏粉如云，两种花卉以素洁与柔美的姿态并置，暗喻不同生命形态的独特魅力。“各有姝”三字，既点出自然万物的多样性，亦暗含词人对自我个性的珍视——正如梨杏不与夭桃争艳，“孤标岂共夭桃殊”以反问强化孤高自许的心境：“夭桃”象征世俗的艳丽与热闹，而“孤标”则是遗世独立的精神符号，二者的对比，实为对“不随流俗”生命态度的宣言。“可堪流光如逝水，风催飞絮过芳衢”笔锋转向时光的流逝。“逝水”化用孔子“逝者如斯夫”的典故，写岁月不可逆转；“飞絮”随风漂泊，既是暮春实景，亦暗合人生行至半途的苍茫感。“可堪”二字饱含无奈，“风催”则赋予时光以催促的动态，让抽象的光阴变得具体可感，仿佛能看见飞絮掠过繁华街道（芳衢）的苍凉画面，景中含情，情随景动。

二、时空对照：岁月的重量与记忆的温度。下片“五十载，漫相侵”以短句破题，“漫”字尤见时光的悄无声息——五十年光阴如潮水漫漶，不知不觉间侵蚀着生命的岸畔，短促的句式与沉重的内容形成张力，道尽岁月的不可抗拒。“去年花影尚纷纭”承接上片花树意象，将“去年”与“今时”并置：去年繁花纷纭的盛景，与眼前春暮的凋零形成时空叠印，既是对青春或过往的追忆，亦暗含“物是人非”的怅惘——美好易逝，而记忆却清晰如昨，这种反差更添时光的苍凉。

结句“新声欲寄无凭处，一树春痕付烟岑”堪称词眼：“新声欲寄”是内心仍有未抒之志、未诉之情，或许是对未来的期待，或许是对自我的独白；“无凭处”却陡然转折，道尽无人可寄、无处可托的孤独，仿佛千言万语卡在喉间，化作一声叹息。最终，“一树春痕”（暮春残留的花影，亦指生命的痕迹）被交付给“烟岑”（烟雾朦胧的远山），在缥缈中消解了执念。这一“付”字，既有释然的洒脱，亦有无奈的苍凉——春痕终会消逝，正如生命的印记终将融入时光的雾霭，却在留白中留下余韵悠长的哲思。

三、语言风格：清隽与沉郁的融合

1. 造境清隽：“梨雪”“杏云”“芳衢”“烟岑”等意象雅致轻盈，如工笔画般细腻，营造出春日的明丽与暮春的朦胧；“孤标”“逝水”“飞絮”则自带古典诗词的厚重感，使词境在柔美中见筋骨。2. 情感沉郁：上片的“孤标”自许与下片的“新声无寄”形成情感落差，前半段的清傲与后半段的苍凉交织，展现出中年心境的复杂——既坚守自我，又不得不面对时光的淘洗与生命的孤寂。3. 结构绵密：上片写景（花树、流光），下片写时（五十载）、写忆（去年花影）、写心（新声无寄），最终以景结情（春痕烟岑），形成“景—情—景”的回环，使情感层层递进，余味无穷。

四、主题升华：在凋零中守望生命的清辉。词题“五秩岸畔说春暮”，巧妙将“人生五十”与“自然暮春”并置：五十岁如春日将暮，不再有“夭桃”的绚烂，却自有“梨雪杏云”的素洁与清朗；时光虽如逝水难追，生命的“春痕”却在岁月的沉淀中化作独特的印记。词人没有悲叹衰老，而是在“孤标岂共”的坚守中，赋予生命以超越时间的价值——即使“新声无寄”，也要将内心的清辉（如“一树春痕”）交付给更广阔的时空（烟岑），在苍凉中见出旷达。

这种对生命姿态的思索，超越了个人感怀，成为对“成熟之年”的礼赞：真正的生命之美，不在于迎合世俗的热闹，而在于坚守本真的“孤标”；真正的时光之悟，不在于嗟叹流逝，而在于看见岁月刻下的“春痕”自有其动人之处。整首词于清婉中见孤怀，于沉郁中见通透，读罢令人低徊，更令人深思：当我们站在人生的“岸畔”回望，能否如“梨雪杏云”般，坦然绽放属于自己的光彩？这或许正是词作的魅力所在：它写的是春暮，亦是人生的“暮春”；它叹的是时光，亦是在时光中永不凋零的精神品格。

作者：林树信，山东青岛人，70后，退伍军人，大专文化，中国楹联会员，青岛市楹联会员、理事，崂山分会副秘书长。作品散见于《人民日报》《百度》《腾讯新闻》《搜狐新闻》《今日头条》《一点资讯》《真言贞语》《兰苑文学》《墨染千秋诗社》《浅墨诗社》《中外文苑》《黄土地文学》等平台及纸媒。诗观：写作是一种情怀，写作是一种境界，写作是精神世界的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