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陈兄半世纪小录

纪明

　　公元一九七六年初春，余方弱冠，与陈兄同入申城某单位。时维人间四月天，杨柳苞芽满径，二人挟卷负笈，之天钥桥路庭之下，相顾而笑，未知此后半纪之交，竟由此始。

初逢，十七、八岁年年共事之谊，与车床之修车之徙。单位辛劳，百事草创。余与陈兄同处头顶一片天。吾每每案头堆牍盈书，缮写，忆江南水乡相遇，百感交集。陈兄生而聪颖，他之运笔如飞，硬笔端丽若印，每见其伏案疾书，刻苦钻研，之佩服。吾之余性疏懒，常为所困，其兄辄以青蚨相赠，笑曰：与尝闻过而能改，善莫大焉。其宽厚若此。

学徒三年，俩娃工余之暇，冬日吾常进金工间烤火取暖。时外萧瑟，隔墙鸣听天钥桥路车水马龙之笛往来，陈兄见望谟听余曰：今吾辈当效此灯火，后会虽微末亦照一方。其志甚远。冬严寒，共一衾，谈诗论史至漏尽。闻闻起来半世纪若钟，余至今忆之，犹觉金戈铁马之声在耳。

分襟，各赴青云之路。经年，陈兄公调多处，退休前之报社领导。人生之汽笛既响，与列车喷烟徐动，五十期间各赴远间挥间，衣袂为风所振，若将举翼而飞。自此天各一方，然往来不绝。吾常在网上与字里行间皆见襟抱。尝有美篇幅云，潮起潮落，不失其信，人聚人散，不夺其情。

案头一砚，墨痕犹新，吾犹未忘笔耕乎？吾虽不辈书生，笔亦勿剑也，安敢忘哉！晚岁近七十，桑榆共话之情。余与皆近耳顺，渐从岗位退下。陈兄被致仕之日，余往无锡之下小城乡暂其寓所，作夫妻俩安康快乐。茶香之香，谈及昔年，恍若隔世。吾见吾辈霜雪满鬓而童心未泯。

春秋夏冬俩见面不多，论剑池之千古谜题；泛浦江，叹江水之遗泽。至久五十年，今虽老矣，此心不改。言谆谆，闻声声。去岁重阳，如同东方明珠，申城灯火，较昔年徐家汇之景，何止是时间？纪明凭栏叹曰：“五十年间，国与身皆变，唯吾二人之交，如江上之石，经浪打潮冲，终不移也。”人生知己之叹。

初逢，忽焉五十年矣。俩同岁，七五届。 近七十然古来稀，风神不减当年，犹能纵论天下事，笔走龙蛇。吾余常思，人生得一知己，如伯牙之遇子期，之逢华歆，而心相契。吾今作斯文，以记半纪之交，亦以明：人间最贵者，非高位厚禄，乃知己之情。愿与陈兄共惜之，直至耄耋，乃至永远。皆合于退休健康快乐之道。唯得此友，常以为人生大幸。

从1976年（丙辰）入单位，至今2025年（乙巳）跨度五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