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依依（小说连载三）

永远的微笑

第二天的上午，我把昨天晚上写成的小诗《山沟沟》认真修改以后仔细地抄在笔记本上。因为太投入，柳叶和小芳站在我的我身后很长时间，我都未曾发现。两个姑娘拿起笔记本看了很长时间都一样出奇的安静，我们都默默地坐在那里，谁也没有说一句话。

“哥，你还会写诗，了不起！以后，你自己写诗歌，你和嫂子唱自己写的歌词，真是太幸福了。”小芳妹妹说完叹了口气：“我哥考上大学还是上不成，太可惜了。哥、嫂子，你们俩养好伤以后，有什么打算，一辈子呆在农村？”

自从遭遇车祸以来，我们健康快乐的两个人一下子成了伤残人，从天堂掉入地狱一般，好在抢救及时，又有那么多好人帮助，我们没有落下终身残疾，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按照医嘱小心调养，过了这一年，我和柳叶一定会好起来的。坚定的信念和乐观的心态对我们的健康恢复很重要。我把自己的想法慢慢说给两个姑娘听，她们认真听后都点点头，沮丧的表情一扫而光。

“杨华，你有文化，有见识，又是那么善良对待别人，以后我都听你的。”小芳听后嘴角挂着微笑，学着柳叶的口腔说：“以后我都听你的。”两个女孩相互拍打着对方肆无忌惮地笑着，久违的笑声又充满了整个房间，沉重压抑的气息吓得慌忙溜之大吉。忙碌不停的母亲也走过来，感受到年轻人快乐的情绪，眉头舒展开来，露出勉为其难的笑容。

当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会儿，柳叶甜蜜的笑脸浮在眼前；一会儿，妈妈忧伤的面容清晰可见；一会儿，杨芳说：哥、嫂子，你们俩养好伤以后，有什么打算，一辈子呆在农村？我想了又想，没有一个头绪，感觉头有些疼痛，眯眯糊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第二天起床，大脑还有点发胀，我什么也没说，心细的妈妈发现了，慌忙过来询问：“孩子，是不是你的神经病又犯啦？”柳叶和杨芳听后也围了过来，大家又是摸摸头，又是拍拍身，担心害怕的样子。我连忙解释晚上睡不着的情景，特别强调就是休息不好，有点犯困，没有神经疼。大家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认真端详着我，好长时间没有说一句话。

妈妈赶紧打破这尴尬的气氛：“快过年了，柳叶能走路了，杨华的神经病一次也没有复发，俩人的病情恢复得很好，今年又是你们订婚后的第一个大年，大家开心一点，一切都会变好的。”说完摆上碗筷，今天是妈妈最擅长的馄饨，大家吃得啧啧称赞、额头冒汗；你一句，我一句商量迎接春节的细节。

饭后，大家坐了一会儿，柳叶和杨芳商量好，今天的太阳很暖和，出去散散步晒晒太阳，顺便到柳叶家和小叔家走走。我和妈妈千叮咛万嘱咐柳叶出门小心走路，不要走太多，累了就歇一歇。小芳对我妈说：“大娘，我们会格外小心的。我和嫂子就在我家吃中午饭了，你们娘俩各行方便。”

屋子里一下安静下来，显得空空荡荡，我和母亲都感到有点不适应，一下子明白过来，柳叶在我们这个家里是多么重要，不可或缺不可替代。娘俩说了许多知心话，妈妈告诉我许多事情：张宝山大夫退休回了他的山东老家，让我和柳叶养好伤两年后去山东看望他。姨姐和姨姐夫出国留学深造去了加拿大，走时还特别吩咐妈妈要好好照顾我和柳叶，一年的恢复期什么也不要做，有什么事写信或打电话联系。我的姑姑，邻近县城居住的退休教师，因为冠心病加重，搬回了老姑父的老家四川绵阳居住，那里医疗条件好，医院就在附近，有个侄女能够照顾她的生活起居。再三吩咐母亲，我和柳叶结婚后，抽个时间去四川看望她，她特别想见柳叶一面。

“妈妈，这么多事情，您为什么不早早对我说？”

“儿子，你傻啊，你和柳叶遭了这么大的罪，你还有间歇性神经病，妈妈看见你恢复得挺好，今天恰巧有个机会才慢慢对你说的。”母亲继续说：“一年恢复期，你和柳叶好好照顾自己，把身体养好比什么都强，你什么也不要做，不要看书，不要写什么诗，写诗伤脑筋，千万不要和柳叶生气闹意见，否则妈妈一定不能宽恕你！”

“妈妈，这个您放心，这么好的仙女姐姐做媳妇，不知道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和造化，我一定不会辜负她的，皇天后土，我发誓！”

“好儿子，妈妈怎能不知道自己的孩子。”

“妈妈，您和柳叶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是我的恩人！”

妈妈早已泪流满面，她怕儿子触景伤情，连忙进里屋洗了一把脸，很长时间才慢慢出来。

母亲没有重新做饭，我们把以前的食物和食材整理了一番，陈旧的、变质的、不合时令的，一件不剩地统统扔掉。陈年不用的东西都处理干净，破旧不堪的物件都换上崭新的。妈妈和我经过一天的辛苦忙累，使整个房间干净整洁焕然一新。我泡了一壶茶，和母亲坐下来慢慢品茶，其间询问母亲一些我上学时不知晓的情况。

从1982年起，我国广大农村逐步推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提高了农民的生产积极性，解放了农村生产力。我们村是从1983年开始把土地分给村民，绝大多数有男劳力的家庭都欢天喜地，终于可以甩开臂膀在土地上大干一场。但是我们家只有体弱多病的母亲和在校求学的孩子，母亲想来想去一点办法都没有，最终做了一个决定：十亩地都悄悄租给我的小叔，到年底小叔给我们家五百斤玉米即可。母亲不用做农活，小叔有更多的土地可以施展才能，大家皆大欢喜，心知肚明，不得对外人语。

母亲从做姑娘时就会用缝纫机给大人小孩做衣服，这个一技之长终于派上了大用场，母亲给村民们做衣服，村民们或多或少给些粮食做为母亲劳作的报酬。

母亲还有一个本事，会养兔子，一年时间大概能卖出去三十多只，县城外贸公司就收购，钱货两清，我的学费，学习用品和衣服都是用兔子换来的。村民们也到我们家参观学习，但是大多数人都养不成。养兔子有很多学问：兔窝要凉爽、安静；兔子喜欢吃新鲜的青草；有充足的饮水；兔子特别讲究卫生，单独隔离饲养，防止病毒侵入……简单一句话：你友好对待兔子，兔子才能健康地长大。为什么说起兔子我就激动不已呢？是因为在那个困难的时期，我们家得以生存的两大出路就是：母亲做衣服和养兔子。

最近小叔家的情况有些不妙，婶子经常咳嗽，打针吃药都不管用；小叔腰疼得厉害，不得不柱上拐杖走路。小芳在我们家悄悄和我母亲谈起这些，不想让我和柳叶听见。但是聪明的柳叶自从那天到小叔家吃了一顿饭，便知道了内情，即使小芳一家人极力掩饰。

在小芳不在家的时候，母亲、柳叶和我三个人谈起此事，大家心里苦楚只能哀声叹气。最后母亲说了几点意见：一是柳叶的健康逐渐恢复，杨华可以陪着继续锻炼。二是让小芳搬回去住，在家里好好侍候她的爸爸妈妈。最后母亲决定带着小芳的爸爸妈妈去县医院检查一下，看看是什么情况。

小叔和妽子一听说到县医院作检查，头摇得像拔浪鼓一样。“到医院一检查，浑身上下都是病，咱们村的老人谁去医院检查？人家八九十岁活得好好的。”小叔生气地说，“不去，不去，一点事儿也没有。”小芳回答道：“爸爸，大娘的意思是为你好，你是心疼钱，舍不得花钱。”“没事，打一针，吃点药就好了，不用大惊小怪的。”

小叔很犟，没有人说服他，大家也没有办法。过了一个月，小叔和婶婶的病情都加重了。一天上午，雇了二黄毛的牛车，二个小时后到了县医院，经过检查他们病得不轻，都是自己干活劳累过度所致，两个人都住了院，住了半个月医院，病情才得到控制，渐渐有了好转。

曾经找过小芳的那个男同学听说这件事情后找上门来说：他非常喜欢小芳，他的老家在内蒙古有个牧场，建议小叔和婶婶到他的家里帮助照看牧场，那里空气新鲜，劳动强度不大，正适合他们一边劳动一边养病。小芳很钟情这个小伙子，并且参考大家的建议，最后决定三四月暖和了就动身去内蒙古，那边各方面情况都好，以后就住在那里，如果不满意就回来。小叔家的土地让远房的一个侄子去种，我们家的十亩地先让柳叶的爸爸种着，看老人的身体情况以后再说。

三月三，春风暖。小山村的杏树桃树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村里村外，田间地头，到处都是洁白粉红的世界。

小叔一家人终于上路出发了，我们一直依依不舍送到火车上，大家挥手告别，火车在视野里消失了很久，我们才坐上二黄毛的牛车往回走。我们村到火车站十里地，柳叶根本走不了那么远的路，用自行车载着，又怕颠倒摔着。柳叶哭着说：妹妹这么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相见？最后，我们大家想到一个办法，花二元钱辛苦二黄毛的老黄牛走一趟。二黄毛和我年龄差不多，样子太老实，有些村人常常欺负他。他看中了小叔家喂牲灵的木食槽，一定要顶他二元钱的工钱，大家只能满足他的想法。

大家一路上默默无语，回到家里各自低头不言，都处在失去亲人的悲哀中。可爱的小芳妹妹走了，大家的开心果再也看不见了。母亲看看儿子又看看儿媳，摇摇头，微微一笑：“杨华，振作起来，小芳妹妹是陪她的爸爸妈妈疗养去了，那个小伙子老实听话，从此小芳的人生道路有了依靠，我们不用这样悲伤，让我们祝愿你小叔一家从此消灾去病，求得良人，皆大欢喜吧。”

听了妈妈这样说，我和柳叶没有理由不为小芳妹妹高兴起来。去掉所有的烦恼，让笑容像花一样开在我们的心上。

自从小芳妹妹走了以后，我一个人的时候，常常想些问题发呆。母亲和柳叶都看到我这种情况，心里很是害怕。大家说起这个事情来，我解释说：我一个人时，内心十分安静，特别想找一些事情思考，小芳妹妹去了那边究竟怎么样，能不能适应，可以不可以长期住下来。柳叶姐在干什么，她一个人的时候会不会感到孤单寂寞。妈妈正在想什么，她是不是有很多的事情等待她去想，去做。

妈妈和柳叶在我午休的时候密谋了很久，最后试探我。

母亲说：“儿子，你是不是感到空虚无聊？”

“妈妈，我一想到您和柳叶我就高兴快乐，我满足，自信，甚至还有点洋洋得意，我的妈妈多么善解人意，我未来的媳妇多么贤淑大方！”

“儿子，那么你为什么常常发呆？”

“妈妈，对，我想到了。除了思念您和柳叶姐姐，我还想干点事情，干点实实在在的东西。妈妈、柳叶姐姐，我想看书学习，我想上大学。”

母亲和柳叶听后，愣在那里一动不动。俩人异囗同声地说：“你想上大学！”

“对，我一定要上大学，我要让我的亲人一辈子幸福。”我坚定地对她们说。

柳叶说：“你看书学习，一定要动脑筋，深思熟虑，这样对你的大脑神经不好。杨华，你想一想是不是这样的？”

“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姐姐，你的腿伤手术很成功，但是要恢复腿脚的正常功能就要经常锻炼，增强腿部的运动机能，这样腿部的生理功能恢复正常了，你的腿就会像正常人一样。同样，我的大脑及其神经也要经常锻炼，增强它本身的生理机能，这样坚持下来才能恢复到正常人的功能。运动要适量，不要疲劳过度，否则欲速则不达。我自己用脑也要注意一个适度，否则用脑过度，神经疲劳，不仅健康不能恢复，还可能引起意外的伤害。”

我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妈妈示意我不要再说了，柳叶慌忙端过一杯水，让我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喝下。我喝了一杯水，不声不响休息了好大一会儿，笑眯眯地看着她们俩。

我继续做我的劝说工作：“妈妈，姐姐，我有三个喜讯告诉你们，第一，我出院后没有再犯过一次病；第二，只要姐姐在身边，我心里就踏实满足，不慌不忙，我就不会有间歇式神经疼痛；第三，看书学习不会发呆，上了大学毕业后就会有一个稳定的工作，一家人生活有保障，一家人幸福生活，我才不会神经疼痛。”

母亲听后对柳叶说：“闺女你听，杨华恢复得很好，百分之九十九是你的功劳。”

“妈妈，看您说的，我哪有那么大的神通。我的腿脚功能恢复的好，全是您、小芳妹妹和杨华的辛苦付出，谢谢你们。”

“好孩子，咱们是一家人。”

我们三个人手拉手相拥而坐，商量了好一阵子，最后约法三章：

一、母亲负责做饭，做衣服。

二、柳叶继续锻炼走路，防风防潮防摔倒，杨华陪走陪炼。

三、杨华每天学习四小时，上午九点到十一点，下午三点到五点，其余时间不准看书。柳叶负责执行，一次也不能破例。

附录：

《山沟沟》 杨华

柳家的小姐姐呀

眼睛毛茸茸辫子长又长

浅浅的酒窝白白的牙

一笑一颦迷死个人

真想上前拉拉你的手

杨家的小伙子呀

高高的个子俊秀的脸

这几年求学去远游

我也是真心喜欢你

带我走出这山沟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