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 春祭

肖慧娟

清明节不仅是农历节气，也是祭奠已故亲人的日子。每当清明的雨丝开始在江南的天空织就朦胧的帘幕，我们总会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为母亲扫墓。

清晨，我们迎着第一缕阳光，踏上前往当涂东阳山陵墓的路。母亲安眠的陵园在四月的晨光中苏醒，山茶花用殷红的花瓣为墓碑披上新装，杜鹃在青石阶旁悄然绽放，将点点粉白洒落在肃穆的陵园里。

母亲离开我们已经十三个春秋。自2012年那个春寒料峭的夜晚后，每年清明前夕，母亲总会悄然走入我的梦境。今年的梦境依旧清晰如昨：晨光透过纱帘轻柔地洒在母亲身上，她穿着那件靛蓝色的春秋上装，头发梳理得纹丝不乱，仿佛又回到了我童年记忆中的模样。我从背后环住妈妈的腰抱着，她回头看看是我，便把脸贴在我的脸上，我抱着妈妈我俩幸福的摇晃着，感受着那熟悉的温暖。妈妈哼着年轻时的歌谣，声音如溪水般清澈。当梦境突然消散时，我躺在黑暗中久久不敢动弹，不愿醒来，好想梦境延续下去，生怕惊扰了这跨越生死的重逢。

沿着陵园小径缓步前行，春风裹挟着草木的清香扑面而来。一旁的樱花正悄然开放，松柏苍翠挺拔。沿着东阳山蜿蜒的石阶拾级而上。母亲的墓碑在春日的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照片里的她慈祥地微笑着，眼角的皱纹里藏着无尽的慈爱。我轻轻抚摸着墓碑上的刻字，仿佛又触碰到了母亲那双因劳累已变形，却充满温暖的手。那双手曾在寒冬里为我们缝制棉衣，在一日三餐中为我们忙碌，在病榻前为我们端茶送水。母亲一生辛劳，却从未抱怨过一句。她常说：“只要你们过得好，我就知足了。”

站在陵园的台阶上，极目远眺，一方河塘水面泛着荧光，左面的山峦上风力发电机的风叶缓缓转动，山下的油菜花田一片金黄，蜜蜂在花丛中忙碌穿梭。我仿佛又看到母亲站在田埂上，对着金灿灿的花海微笑。

我们在母亲的墓碑前献上一大束鲜花。母亲生前喜欢花，黄白菊花如月光般铺陈在底层，深浅错落的温柔里，玫瑰垂首似含着未说尽的思念，百合捧着洁白的叹息，康乃馨在风中轻颤着慈母的温度，几枝野菊穿于其中。山风掠过时，花瓣的碎片纷纷扬扬洒向青石板上。忽然有只金纹蜜蜂翩跹而至，在花束上方盘旋、驻足、振翅，仿佛在丈量每一缕花香的重量。我们屏息凝视着这灵动的访客，看它将绒毛沾满细碎的花粉，恍惚间竟觉得那薄翅扇动的轨迹，与母亲当年哄我们入睡时轻拍的节奏惊人相似。时光仿佛在此刻凝固，直到蜜蜂满载着春日的馈赠悄然离去，我们才惊觉它已为母亲跳完了最后一支告别之舞。

妈妈，愿您在天国永远安宁幸福。我们会带着您的爱继续前行，在每个春天来临的时候，让思念化作漫山遍野的鲜花，陪伴您度过每一个温暖的季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