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 张三异《痴龙文集· 义猫序》及译文

禺草号汉阳

《義貓序》

张三异

余甲午待罪宛南，攝李，奉命理沉獄，既駸駸有活人聲。會署有犬相乳，議者謂余祥刑之效，一時同人輒複梓“雪史”以實其事。壬寅補樵川，癸卯以兩台之知又署福李。七閱月，披陳留牘，不敢不敬慎小心，三山虛譽，約與宛同。
適署畜貓二，一為安南種，白章而黑尾；一家貓純黑，相值必相抗，食必爭。嗚呼，刺奸挐宄，埒材角妙。即一日死於棰，其所蓄積然耳。甲辰，安南生子五，黑之子一。黑食安南之子如其子，廉藺之忿渙然冰解。嗚呼，知而為之，見以為義而慕之，孤子鉤九寡之珥於琴不相謀也①。然而悲之聲出焉。豈有悲者在即不知悲之心何以油然而生耶？余偶舉□同人聞者嘖嘖，僉又謂余祥刑之效也，盍記而傳之。餘曰：“昔北平王亦既記貓相乳矣，昌黎業有傳，奚複為？”詎意諸君子且操觚而記其事，所至翰墨淋漓，潘江陸海未足以雲。嗟乎，一事之征固亡足傳，而俾茂先五車，餘乃攘而秘之，豈大公之義乎？ 謀諸梓，以當爾雅之一助雲。

《来青园文集》光绪乙未年（1895）刻本

【译文】

《义猫序》

张三异

我在甲午（1654）年时在宛南（河南南阳）任职，暂代掌管李地（南阳卧龙地区潦河坡一带）事务，奉命处理积压的案件。在处理过程中，渐渐有了我能让犯人合理获生的好名声。恰好当时官署里有母狗给其他小狗哺乳的奇事发生，议论的人都认为这是我公正用刑所带来的吉祥效果。一时间同僚们就把这些事刊印进了 《雪史》（案牍汇集成册），以此来证实这件事。
到了壬寅（1662）年，我补任樵川（昭武古称）官职，癸卯（1663）年因为得到上司的赏识，又暂代掌管福李（福安芙蓉李，是福建省宁德市东部）地区。在这七个月里，我批阅那些遗留下来的公文案卷时，丝毫不敢不恭敬谨慎、小心翼翼。在三山（福清市三山镇一带）这个地方，人们对我的赞誉就和在宛南时一样。
当时官署里养了两只猫，一只是安南（越南）品种，身上有白色花纹，尾巴却是黑色的；另一只是家猫，全身乌黑。这两只猫只要碰到一起就必定相互争斗，进食的时候也一定会争抢。唉！它们就像那些揭发奸邪、捉拿坏人的能手一样，都在比拼各自的本领和奇妙之处。即使有一天因为争斗而死于棍棒之下，那也是它们长久以来相互争斗的习性所导致的。

《来青园文集》（又名痴龙文集）义猫序

甲辰（1664）年，那只安南猫生下了五只小猫，黑猫也生了一只小猫。奇怪的是，黑猫不仅没有像以前那样争斗，反而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喂养安南猫的幼崽，它们之间原本像廉颇和蔺相如那样的怨恨，,这下子全都烟消云散了。唉！要是它们是有意识地这样做，那就是看到了 “义” 的行为而心生仰慕，就如同孤子拾取了九寡丢在琴上的耳环一样，是不约而同的义举。然而，这当中又透露出一种让人感动的情感。难道是因为有值得悲悯的情境存在，所以即使不知道悲悯之心是怎么产生的，也会自然而然地生发出来吗？
我偶然把这件事讲了出来，听到的同僚们都啧啧称奇，大家又都说这是我公正用刑带来的吉祥效果，还劝我为什么不把这件事记录下来并传播出去呢。我说：“从前北平王已经记载过猫互相哺乳的事了，韩愈也为此写过文章，我又何必再写呢？” 没想到各位君子还是纷纷拿起笔来记录这件事，所写的文章笔墨酣畅淋漓，即使是像潘岳、陆机那样才华横溢的人所写的文章，也不过如此。
唉!一件事情的验证本来不值得流传，但是如果让像张华那样博学多才的人（茂先指张华，以博学著称），我却把这件事隐瞒起来不公开，这哪里符合公正无私的大义呢？所以我打算把这件事刊印出来，也算是对传播知识文化能起到一点小小的帮助吧。

福建昭武县衙“明镜高悬”挂在正堂上

注：

1. 枚乘《七发》中提到“野茧之丝以为弦，孤子之钩以为隐，九寡之珥以为约” 。这里描述的是制作琴的过程，用孤儿的带钩做装饰，用养了九个孩子的寡妇的耳环制成琴徽，没见“孤子拾取了九寡丢在琴上的耳环”此文所提的版本情节，还是第一次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