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山

吾祁白马

埋着祖宗的山，叫祖山。祖山就是老坟山，在老坟山的坡上，埋着一排排同姓的祖宗，死后他们依然聚族而居，守望着日渐凋敝的家园。老祖山不只一处，环绕村庄，凡是有风水结穴的地方都有坟山，并且以后人的状况来论证坟地的好和差。但是千百年来，族人都葬在这些祖山里，老话讲千年坟地其实都是葬在现地，有些还有可能上下皆是稍微偏移的坟；年代久远后，非大富大贵的坟都了无痕迹，托体同了山阿。扫坟也一般多往上扫了三代就不知道远祖的坟在哪里了，即使有块矮小的1字碑也堙没在荒草深林之中，寻不到，也就放弃了。

我从小就跟着父亲回祖山扫坟，父亲也带着我去认去扫不在一起的远祖坟，由于都没有树碑，等到父亲一代都走了之后，家越搬越远的我与子侄孙们回来扫坟时，就找不到散葬的老爷爷老奶奶以上的远祖坟了，甚至连个坟堆也没有了，只能怅望久之！

如今我家的祖居早已荡然无存，成为土的屋场地连一块瓦砾也在表层找不到了，旁边幸好还有棵古树，树就成了指认的证据，以及在风里穿过时空的传说。

每年清明前后，我总是与子侄孙从外地赶回来扫坟，祖山已成了心心念念的地方。从祖父祖母的坟起，都树了碑，上面刻着我们的名字，也刻着和山脉一样的血脉的联系。祖父祖母我没见过，也没有他们遗像，只有家谱上的行行记载和口耳相传的形象描绘。我隔着一堆厚厚的黄土，年年想着逝世的父母在不能透视的坟里早就剩下白骨了，棺材应还没有塌陷，因为坟堆仍然完好。坟边草木茂盛，说明自家的祖坟是块生机勃勃的福地，正在散发着庇佑后人的生气。

清明为什么一定要在祖山的祖坟上插花呢？就是要告诉先祖，通过根，家族相连的树上已经开枝散叶，并开出了新一代的花，这些绢做的花不会凋落，一年一换，与水木清明一起，在相同的空间里去换时间！

只是时代在巨变，人口在迁徙和减少，无奈被动到了很远的城市里的我们这一代，死后就不一定能回得了祖山，而且到了往下的新新生代手里，他们有可能会忘了祖山，忘了祖宗，他乡成了故乡，久而久之，就已经无从谈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