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 物

吴弘

　很偶然的机会，在酒店做服务员的多莉认识了沙利文，从此这个原本住在棚户区的普通女孩，变成了许多人羡慕的有钱女人。

沙利文是香港人，自己有一个船队，从事船运生意。

沙利文的年龄足够可以当多莉的父亲了，他的女儿和多莉差不多大。

多莉长相甜美，身材高挑，声音软糯，还会发嗲，她的一切都在沙利文喜欢的点上。

沙利文出手阔绰，带多莉去恒隆买了许多奢饰品的衣服和包包。

沙利文说话彬彬有礼，举止也很绅士，这样的男人，让多莉很难拒绝。

尽管他岁数比她大那么多，而且也不会给她任何名分。

沙利文回香港时，又给了多莉一大笔钱，他让多莉就住在酒店里，有空就去关注下虹桥开发区的房产，他要为多莉买房子。

　简直就像天上掉下个大馅饼，这一切让多莉感觉就像一个童话。

那些奢侈品都是真的，给她的钱也是真的，所住的五星级酒店也是真的。

沙利文也是真的，比她大近三十岁是真的，头发胡子白是真的，油腻的身体是真的，慷慨大方也是真的。

多莉的感受是真的，从山鸡变成金凤凰是真的，对荣华富贵的向往是真的，对沙利文没有爱也是真的。

多莉对自己所扮演的角色非常清楚，她是沙利文养在上海的金丝鸟，只要他来到上海，她就要全身心陪伴他，做他最小鸟依人的情人。

　多莉依旧在酒店做服务员，她相信那只是一场梦，梦终究会有醒的那一天。

沙利文再次来到上海，以他的名字买了一套房，并将钥匙交给了多莉。

他让多莉辞去酒店工作，他给她每个月的零花钱，比她酒店做服务员一年的收入还高。而且钱不够花时，她可以随时问他要。

尽管沙利文没像他原先说的那样，以多莉的名字买房，但多莉也很心满意足了，毕竟她本就不是胃口很大的女孩。

沙利文对多莉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如果离开住宅，一定要报备去处。

沙利文会时常打住宅电话，看看多莉是不是在屋内。

　沙利文不在的时候，多莉很孤单。

在家就是看片，想吃什么就点外卖。

她开始频繁去商场购物，去家附近的高档美容院做各种护理。

好不容易折腾完白天，她依旧无法摆脱夜的孤寂。

晚上，多莉是不能离开家的，因为沙利文会无规则打电话来查房。

多莉也很自觉，因为她知道一旦得罪了这个金主，她又会再回到从前，变成一无所有的普通女孩。

　沙利文再来时，多莉央求他给自己买一条狗，有了狗狗的陪伴，她不会再孤独了。

沙利文答应了，带她来到一家高档宠物店，买了一条双血统的马尔济斯。

多莉给狗狗取名叫嘟嘟。

自从有了嘟嘟，多莉的生活才开始变得充满了趣味。

嘟嘟的衣着，玩具，食物，都没少让多莉操心。

嘟嘟也很通人性，对多莉特别亲热，形影不离。

沙利文不喜欢嘟嘟，因为他不喜欢宠物，所以只要他来上海，嘟嘟就只能被关在客厅的笼子里，整晚呜呜咽咽叫个不停。

多莉很心疼，但又不愿让沙利文看出来。

这成了她一桩心事。

　多莉常去一家美容院，她只要罗西为她做头发。

多莉知道这个留披肩长发的男人对自己有好感，这可以从他对嘟嘟的态度上看出来。

“你真的喜欢嘟嘟？”多莉问罗西。

“当然！”罗西很真诚回答。

“我经常出门，带着嘟嘟不方便，你能帮我带几天嘟嘟吗？”

罗西满口答应。

于是，只要沙利文回家，多莉就将嘟嘟托付给罗西。

但她始终没有答应罗西提出的约会要求。

　在罗西眼里，多莉是一个有钱的女孩，她在他手里办了金卡，他提出的任何附加项目，她都不问价格就答应了。

像这样的女孩，要么就是家里有矿，要么就是被某个大款包起来了。

罗西知道这个高档小区，有许多被包养的女孩。

罗西并不在乎这些，他喜欢的是多莉活泼而又随和的个性。

多莉没有一丁点有钱女人那种势利眼和嚣张跋扈的感觉。

　多莉对罗西也不反感，她信任他，否则她也不会将嘟嘟托付给他。

要说什么异样的感觉，多莉也不敢多想，她不想失去沙利文，她已经习惯了这种奢侈的生活。

情感上的空虚，暂时由嘟嘟弥补了。

那天，离开美容院后，罗西悄悄跟在多莉身后。

嘟嘟已经发现了罗西，它撒着欢，想挣脱绳子，冲到罗西身边去。

多莉并不知道自己被盯梢了，她拽紧绳子，嘴里还骂了几声嘟嘟。

罗西知道了多莉的住处。

　从那天起，多莉每天都能收到一束玫瑰花。

送花的人只知道送花，并不知道委托人是谁。

多莉在高兴之余，又担心起来，她怕每天的玫瑰会一直延续到沙利文回来。

多莉来到美容院。

罗西替她修剪好头发后，开始给她按摩。

他的手很柔软，按摩也很温柔，修长的手指在她的耳边和唇边流连忘返。

这样的感觉很惬意，很放松，这种感觉在沙利文身边是不会有的。

在他温柔的抚摸下，她睡着了。

嘟嘟也在她怀里睡着了，还打着呼噜。

　多莉突然醒了，她想起了一件事：这花会不会是罗西送的？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被她肯定了，除了罗西，没人会送她玫瑰花。

她觉得他的手更温柔了，这让她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

虽然只是很正规的头部和脸部的按摩，但多莉觉得这是爱的触摸。

尽管沙利文也算调情老手了，但多莉的反应更多是生理上的。

罗西的抚摸，让她心理和生理都产生一种期待，她期待他的手能不安分些，能直接去触摸她的那些痒痒的地方，给她止痒。

　与沙利文在一起，她更像他的宠物，她必须摇头摆尾，发嗲撒娇，才能博得主人的欢欣。

沙利文喜欢她的稚嫩，喜欢她情窦初开的样子，喜欢她不那么老成的回应，喜欢她羞怯却又在他调情下身不由己的忘我的模样。

多莉自己心里很清楚，她的所有反应，都只是为了满足主子，一半真，一半假，她知道这种老男人的心态，她必须扮演好她的角色，才能一直拥有荣华富贵的奢靡生活。

可是，对于正值花季年龄的少女，她又何尝不想拥有一份发自内心的情爱。

而不是这样在金钱诱惑下的出卖自己的肉体和感情。

情爱与金钱，多莉最终还是屈服于后者。

“谢谢你的玫瑰。”多莉突然对罗西说。

罗西抚摸她的手乱了节奏。

“希望你会喜欢。”罗西吞吞吐吐道。

“我有男人的，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请你以后别再送花了，会引起误会的。”多莉说得很坚决，心却在隐隐作痛。

罗西没有吱声，继续为她按摩。动作像以前一样娴熟，但只是很机械的动作。

　不再有玫瑰花了。

沙利文回来，嘟嘟也没地方去了。

多莉还是不忍心听嘟嘟的叫声，这让她无法安心去陪伴沙利文。

沙利文也受不了嘟嘟的叫声。

当沙利文抚摸多莉的时候，她竟然想起了罗西。

她闭着眼睛，想象着是罗西的手在触摸着她，这让她发自内心激动起来。

她咬着嘴唇，生怕自己激动时，不小心喊出罗西的名字。

沙利文很满意多莉的表现，他感觉出这个能做他女儿的漂亮女孩，比以前更投入，更能给他满意的感觉。

这时，嘟嘟的叫声，已经被情欲淹没了。

　多莉又去了美容院，她想罗西了。

罗西已经离开了这家美容院，据说在其它地方，自己开了一家小美容院。

按照地址，多莉带着嘟嘟找到了这家店。

美容院不大，但很干净，生意很一般。

多莉还是以托付嘟嘟为借口，让罗西能继续帮助她。

罗西还是像以前那样答应了。

这以后，多莉叫来所有的小姐妹，去美容院捧罗西的场。

多莉自己一周会来几次，在美容院大把花钱。

对罗西的爱在萌生，多莉无法抗拒，也不想抗拒。

多莉需要爱。

在包厢里，罗西吻了他的客户。

这一吻，让多莉终身难忘。

只要沙利文不在，白天，多莉都是属于罗西的。

沙利文回来，多莉属于沙利文，而嘟嘟则属于罗西。

罗西说，等他攒够了钱，一定会娶多莉。

他没在多莉面前提过沙利文。

这让多莉很感激，也很难受。

罗西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攒到像沙利文那么多的钱。

当青春渐渐离她远去的时候，沙利文还会像现在这样喜欢她吗？

罗西是真爱她吗？如果是真爱，又怎么会容忍她与沙利文在一起。

多莉在美容院花了不少钱，罗西一定知道，这些钱都是沙利文的。

是她用身体换来的钱，在支撑着他这家小美容院。

如果她一无所有，罗西还会爱她吗？

罗西究竟是爱她这个人，还是爱她的钱呢？

嘟嘟是她的宠物，她是沙利文的宠物，那么，她是罗西的什么呢？

　多莉发觉自己怀孕了，这让她很紧张。

并不是怀孕本身让她紧张，而是她无法确认这个小胚胎到底是谁的种。

是沙利文的，还是罗西的？

思前想后，她也不再去纠结这胎儿到底是谁的了。

无论是谁的，她都不想那么早就去做一个母亲，她根本就没任何做母亲的心理准备。

可是，沙利文几乎每周都会来上海，这事瞒得过去吗？

多莉决定将她怀孕的事告诉沙利文，也告诉罗西，她想知道两个男人的反应。

告诉沙利文，她没任何心理负担，无论沙利文是想要孩子或者不想要，她都会觉得很正常，与他报备，只是为人流做好准备。

但是她却很在乎罗西的反应，这关系到他对她最真实的情感究竟是怎样的。

　她先告诉了沙利文。

沙利文当即就飞到上海来了，一脸的喜悦之情。

他要这个孩子，无论是男孩还是女孩。

他带她去最好的医院做检查，并且让她不要再东奔西跑，老老实实呆在家。

他说他会给她请保姆，以后一日三餐都由保姆来做，不许再点外卖。

他还承诺，孩子一旦出生，房子就过户到她的名下。

多莉很感激他那么重视这个孩子，尽管她并不在乎他最终的想法。

但是多莉却又很担忧他要这个孩子，无论他是不是会给她名分，她都可能成为一个未婚母亲。

更让多莉担忧的是，万一孩子出生后，他感觉孩子不像他，去做亲子鉴定……

多莉无法想像这样的后果。

　在罗西怀里，多莉再次全身心去感受那份身心的极度欢愉。

她知道，一会她告诉他的事情，也许会让这次欢愉成为最后一次。

她抚摸着他的胸，告诉他怀孕的事，

他瞪大眼睛，看着她的眼睛：“真的有了？”

她使劲点头。

“生下来吧，嫁给我，我是认真的，我爱你。”

眼泪涌出了她的眼眶：“如果我一无所有呢？万一这个孩子不是你的呢？”

“我不在乎，”他毫不犹豫说：“我爱的是你，爱的是你生下的孩子。以前，你一直是我高攀不起的存在，现在，我才敢鼓起勇气说这样的话。”

罗西恳求多莉离开那个家，不要再做什么金丝鸟了，青春饭吃不久的，等她生下孩子，那个男人一定只要孩子，而不会再要她了。

罗西的真挚情感让多莉很感动，但一想到她又要开始面对粗茶淡饭的生活，她犹豫了。

　沙利文从香港给多莉请来了保姆。

“太太早安，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一切又不一样了，家里多了一个勤快而又嘴甜的保姆，多莉感觉自己真的像电影里的阔太太了。

但是，多了保姆，等于多了眼线，她无法确定这个保姆是不是沙利文派来监督她的，她去哪里，保姆都会跟着她，这让她怎么去和罗西幽会。

百度后，多莉发觉胎儿也能做亲子鉴定，于是她发微信给罗西，说想和他去给胎儿做个亲子鉴定。

罗西表示这并不重要，即便孩子不是他的，只要多莉愿意嫁给他，他也能将孩子视如己出。

“不，这对你不公平！”多莉在微信中说：“如果孩子不是你的，我一定会去做人流，我要以全新面貌与你在一起。”

多莉让保姆带嘟嘟去宠物店，给嘟嘟洗澡和美容。

这几小时的时间，足够她和罗西去一次DNA鉴定中心了。

一周的等待是漫长的，多莉既想知道结果，又害怕知道结果。

和罗西的相处，那些温暖的瞬间让她沉迷缠绵。

可是，沙利文却又能让她衣食无忧，万一孩子是他的，他也能保证孩子在优越的环境中成长。

　终于，鉴定结果出来了，孩子是罗西的。

看着鉴定结果，多莉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做出怎样的选择。

离开现在的舒适圈，再回到从前的棚户区？

还是打掉胎儿，依旧做她的阔太太？

多莉没有告诉罗西鉴定结果，而是决定先向沙利文坦白一切。

沙利文在电话里暴跳如雷，大骂多莉给他绿帽子。

第二天，沙利文就来到了上海。

他铁青着脸，满脸怨恨看着多莉。

“算了，我也不想多说你什么，这是你自己的选择。给你一周时间，从这里搬出去。”

说着，他又给了多莉一大笔钱。“这些钱，你拿去租个房子，好好生活吧。从此，你我之间再无任何关系。”

多莉带着嘟嘟搬回了棚户区，一切安顿好之后，她才告诉了罗西所发生的一切。

罗西来到棚户区她的家，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多莉搬到了罗西家，屋子虽然很小，但多莉却觉得很温馨。

晚上，嘟嘟和他们呆在一个屋内，也不吵也不闹。

虽然未来的生活有着许多的不确定性，但多莉心里却觉得很踏实。

她不再是什么人的宠物了，她已经完全做回了她自己。

有罗西的呵护和宠爱，她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期待。

做沙利文的宠物时，她只能着眼于眼前，而不会有任何期待。

2025年4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