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记忆（中）

种豆老农

图片：网络（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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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秋蜷缩在通风管道的阴影里，铁锈与霉菌的腥气钻入鼻腔。下方实验室的白炽灯管发出持续的滋滋声，像某种远古生物的低吟。她的指尖抚过墙壁上斑驳的“鸢尾计划”，剥落的漆片簌簌掉落，在金属管道里激起细小的回声。

记忆碎片如电流击穿神经：穿白大褂的男人将注射器扎进她手臂，冰凉的金属针尖刺破皮肤时，她闻到了消毒水的刺鼻气味。玻璃舱里漂浮着数十个婴儿培养皿，淡蓝色的营养液在LED灯光下泛着幽光，气泡从硅胶管中冒出的声音，像极了清明节细雨敲打油纸伞的节奏。

“报告03号实验体记忆清除成功，人格重塑完成。”

监控室里传来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林秋突然意识到，这正是二十年前父亲在实验室里的声音。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仿佛有无数根细针扎进颅骨。更令她窒息的是，监控屏幕前流泪的女人——那个穿着护士服的身影，分明有着和林秀芳相同的左眼下的泪痣。

下方传来脚步声。林秋紧贴管道内壁，听见橡胶底在瓷砖上摩擦的声响。三个黑衣男人押着被捆住的林秀芳走进实验室，尼龙绳勒进皮肤的闷响让她牙根发酸。

“说！林秋在哪？”男人用枪管戳着母亲的后背，金属与脊椎骨碰撞的闷响在密闭空间里格外清晰。

林秀芳吐出的血沫溅在男人皮鞋上，暗红色的液滴在地面蜿蜒，像极了族谱被烧时流淌的烛油。“她早死了！”母亲的声音带着痰音，“被你们这些疯子害死了！”

“看来得给你点教训。”男人掏出银色药盒，盒盖弹开的咔嗒声让林秋想起父亲临终前药瓶滚动的声音。当男人将注射器扎向林秀芳脖颈时，她甚至看清了针尖折射的冷光。

“不！”林秋失声惊呼，声音在管道里形成共振。她踢开通风口铁栅栏，金属断裂的尖啸声划破空气。子弹擦过耳边时，她闻到了火药燃烧的硝烟味，灼热的气流灼痛了耳垂。

滚到控制台后，林秋的手掌按在冰凉的金属按钮上。当红色按钮被按下的瞬间，整面墙的监控屏幕突然亮起，播放着不同年代的实验录像：

1995年：苏雨薇被推进实验室，她的腹部隆起如倒扣的瓷碗。林秋注意到，苏雨薇挣扎时扯断的项链坠子上，刻着半朵鸢尾花。

1998年：刚出生的自己被放进培养舱，机械臂将蓝色血清注入脊椎时，她仿佛又感受到了那种深入骨髓的寒冷，如同清明节清晨触碰到的墓碑。

2000年：五岁的林秋在走廊奔跑，白色袜子在地面拖出灰痕。她摔倒时膝盖的擦伤，与此刻掌心被碎玻璃划破的伤口正在隐隐作痛。

2010年：林秀芳抱着发烧的她冲进急诊室，消毒水的气味与母亲身上的艾草香交织。病历单上“记忆血清排斥反应”的字迹，与苏雨薇日记里的钢笔字如出一辙。

最后一段录像突然切换成实时画面：穿着病号服的自己躺在手术台上，手术刀划开后颈时，她闻到了自己血液的铁锈味。更诡异的是，手术台边的监控屏幕里，分明映出了另一个时空的自己正从通风管道跃下。

“这是怎么回事？”林秋踉跄后退，撞翻了装满记忆血清的玻璃柜。深蓝色的液体泼溅在地面，蒸腾起带着杏仁味的雾气。

“因为你现在看到的，是平行时空的记忆。”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血锈的气息。

林秋转身，看见穿着白大褂的父亲站在阴影里，胸口插着的手术刀还在滴血。他的白大褂下摆被雨水浸湿，滴滴答答落在瓷砖上，形成暗红的水洼。

“爸？”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注意到父亲左胸口袋里露出半截钢笔，笔帽上的鸢尾花浮雕正在剥落。

“听我说秋秋……”林建国咳嗽着吐出黑血，血珠溅在他的金丝眼镜上，模糊了镜片后的瞳孔，“苏雨薇是时空管理局的特工，她发现'鸢尾计划'在制造时间炸弹。我们本该在1998年清明节销毁所有实验体，但你母亲……”他突然剧烈抽搐，“不，应该说是我的另一个时空的妻子，她用记忆血清篡改了时间线……”

实验室突然剧烈震动，墙上浮现出量子隧道的幽蓝光幕。林秋听见无数个自己的脚步声从不同方向传来，有的穿着护士鞋，有的踩着军靴，甚至有一个抱着婴儿的她正被特警追赶，婴儿襁褓上绣着完整的鸢尾花。

“这就是'鸢尾'的真相……”林建国抓住女儿的手，将U盘塞进她掌心。U盘表面残留着体温，边缘还带着他的血渍，“每个时空的林秋都是容器，储存着不同时间线的记忆。但真正的你，是第一个时空的实验体，你在2025年清明节觉醒，将会……”

枪声再次响起，子弹穿透林建国的喉咙。他的血喷在林秋脸上，温热的液体顺着下巴滴落，在她锁骨处形成一条蜿蜒的红线。黑衣男人举着冒烟的枪口冷笑道：“现在你知道为什么要清除记忆了吧？时空管理局不会允许存在多个自我。”

林秋低头看着U盘，突然想起苏雨薇日记里的话：“真正的你，是苏雨薇的女儿。”她咬破藏在臼齿里的记忆血清胶囊，蓝色液体在舌尖炸开的瞬间，她尝到了艾草的苦涩与雨水的腥甜。

无数画面如火山爆发：

苏雨薇抱着婴儿在暴雨中奔跑，泥点溅在婴儿襁褓上，形成不规则的鸢尾花图案。她将婴儿塞进林建国怀里时，沾着血的指甲在他衬衫上留下五道抓痕。

另一个时空的林秋在实验室里疯狂捶打玻璃，指节血肉模糊。她对着监控摄像头喊：“千万别相信记忆！我们都是被制造出来的……”声音在玻璃舱里形成诡异的回声。

时空管理局局长在会议上宣布：“启动'清明重置计划'，所有'鸢尾'实验体将在4月5日零点被抹除。”他的钢笔尖在文件上划过时，发出刺耳的沙沙声。

现实中的林秋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时空隧道中央。无数个自己正从各个时间线赶来，她们的脚步声、心跳声、呼吸声汇聚成震耳欲聋的交响乐。她按下U盘播放键，全息投影显示出终极真相：

原来“鸢尾计划”是为了对抗即将到来的时间悖论灾难，每个时空的林秋都是救世主。当所有时空的记忆在清明夜融合，她将成为唯一能阻止宇宙崩塌的存在。

黑衣男人惊恐地后退，皮靴在地面拖出刺耳的声响：“不可能！你怎么会觉醒所有记忆？”

林秋看着掌心浮现的鸢尾花胎记，胎记的纹路与U盘上的血渍完美重合。她微笑道：“因为今天是清明节，所有被埋葬的真相，都该破土而出了。”

当零点钟声敲响，时空隧道爆发出耀眼的蓝光。林秋感觉有无数双手在推她向前，那些来自不同时空的记忆，最终汇聚成一个坚定的声音：

“去吧，去拯救所有时空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