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礼～那山那水那青春（二）六壶水

好山好茶

老电影《地道战》里有一句话：水是宝贵的，不能浪费。一语道出水的重要性。水这东西平时看着不起眼，可是在战场上它却是每个军人生命中不能缺少重要物资！ 1979 年的对越作战中，我军在越北翻山越岭，与敌鏖战，体力和水份消耗极大；另一方面，战斗员一旦负伤，就会出现口渴的感觉，需要喝水，稳定情绪。虽说越北山多水多，但作战的地点多在山上，水源则多在山下或山腰处的村寨里，取水不便。况且考虑到战争期间水源有可能被敌污染或投毒。上级严令注意战区饮水安全。一来二去，战场上饮用水就成为稀缺物品！部队一旦缺水，战斗力会受到很大挫折，甚至非战斗减员。 　　四十六年前的 1979 年 2 月底，对越自卫还击战中著名的谅山战役总攻发起的前一天，我54军 481团七连奉命穿插谅山侧后，配合主攻方向，夺取650高地，断敌退路，阻敌增援。 图为 54 军 161 师 650 高地作战示意图图中三个红圈从上向下显示 481 团七连一路穿插，四天三战：先打郭蛮，再战开村，最后鏖战坤子。消灭了敌人，扫清了外围，成功完成了配合主力攻打 650 高地主峰的任务。 图为我军穿插部队行进在高山密林中。 境外穿插作战，难度极大。深入敌境，险象迭出；大路不能走，有敌重兵把守；小路有地雷，竹签陷阱，危机四伏。部队只能钻山入林。尖兵以砍刀开路，大部队艰难穿行在灌木丛林中。 越南昼夜温差大，北方战士水土不服，我军面对中暑、感冒、拉肚子，蚊虫叮咬，蚂蝗吸血，山势陡峭等重重困难。没有道路，只有任务，困难面前有我们。部队披荆斩棘，一往无前。四天三仗，打郭蛮（地名），战开村（地名），一路冲杀，向前向前。 图为我军部队在穿插行军时战友互助，你推我拉，艰难行进在山林中。 3月2日部队穿插到650高地山脚下的坤子一战，七连歼敌123人，俘敌7人，激战中我军也有7人牺牲，17人负伤。然而就在战场硝烟未散之际，收到上级命令，要求部队火速赶至40里外的泊良地区，参与全团攻打越北脱浪县城的任务。军令如山，七连顾不得细致打扫战场，只得先暂时就地掩埋烈士遗体，做好标记；战友们抬着重伤员，搀扶着轻伤员，带着一身的血渍和硝烟，连夜出发，转战脱浪。 图为我军在对越作战中班长指挥机枪压制敌人火力，掩护进攻！ 第二天拂晓，薄雾的掩盖下，七连在一处山上休息，有伤员轻声呻吟着想要喝水。可此时经过几天不断地穿插作战，全连战友们的水壶早就见了底。二排长带着几个战士用雨布围着阔叶灌木，摇动着树枝希望能接下一些露水。这水绝对安全，可最终接到的那点儿露水还不够湿润伤员们的嘴皮。怎么办？在这危机四伏的敌境哪里能找到水啊？ 图为在坤子战斗中身先士卒，冲锋在前的三排长（中）负伤后，指导员和卫生员战场救护。 七连长拿起望远镜四处观察，哎，发现山下有一个十几户的小村庄，暂无人迹，估计村民们被集中到公安屯去了。他立即决定派一个班去搜索水源和寻找食物，并强调一定要注意水源安全，防止敌人投毒 图为七连连长陈晓成在指挥作战 很快，搜索一组进村看到水井里漂着死猪死狗，水源已被污染，不能饮用。搜索二组则在村口外山坡背阴处，发现了一个木盆大小的水坑，水坑的上方有一处山岩石缝，从中断续渗出水珠，滴答滴答流淌着。此时坑中约有巴掌深的水，水质略显浑浊；周边有猪牛动物脚印和粪便，判断是有家畜到此饮水，可见这水是安全的。 图为进入越南村寨搜索警戒的我军士兵。 “嘿！这有水——”一声压低声音地惊呼，引得战友们喜出望外，呼啦啦一下子扑了上去。大家已顾不得水质浑浊，因为此时水就是生命力，就是战斗力啊！当看清只是这样一个小水坑，大家打消了找到水喝个痛快的念想，迅速将水壶传递给趴在水坑边的战友，一壶接一壶地灌满。谁知才将将灌满第五壶，水坑就见底了，坑坑洼洼的底部已经无法用水壶接到水了。这要是在平时，肯定就算了。但现在是在战场啊！战友小陆仍不舍得，扑下身子，探着头噘着嘴到坑底，硬是连水带泥汤的一小口一小口用嘴吸上来再吐到水壶里，这样又“灌了”半壶，算是六壶水。此时，班里其他战友们又找到的一些生花生、木薯等食物，大家“满载而归”，叮铃噹啷，兴冲冲跑回山上来。 图为在战场负伤的我军战士，为了解渴，趴在山间一处小水坑边吸吮着坑里的泥水。 随着一声令人兴奋的“水来了，水来了——”！吸引了正在宿营地警戒和休息战友们的注意力。一些战友为解渴嘴里正含着树叶或叼着草茎，此刻眼里露出欣喜地目光，纷纷伸长脖子向刚回到连队的搜索组这边张望。卫生员迅速迎上去操作净水处理。然而，当连长见到只有区区六壶水时，心头一沉，不由得咬了咬牙根，略作沉吟，狠着心下了一道命令：“水，都给伤员喝”。闻听此令，战友们无声地低下头悄悄散开，去找带有露珠的嫩草茎和树叶去了。 图为在战场上战友用水壶给伤员喂水的暖心一幕 九班长杨福召身上多处负伤，他却把战友送到嘴边的水壶推开，吃力地说：“给，给能打仗的同志们......”。话音刚落，卫生员从负伤的叶副连长那儿跑来急切报告：“副连长他，他拒绝喝水”。此话一出，现场顿时鸦雀无声。此刻，十几名伤员都不再呻吟，全连也没有人再说话。除了从远处隐约传来的零星枪炮声，山上是那么地宁静......。在这宁静中，有人在揉眼睛，有人背过身去......。 图为卫生员送水给伤员。 几十年以后提起这段难忘时刻，七连长无不动情地说：那一刻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战前的一幕：战士们出征前把自己写好的遗书存放在个人战备小包里，一旦回不来，这个小包就是交给家乡父老的唯一遗物。在全连军人大会上七连长告诉大家：“我，没写遗书，我会带着大家活着立功回来”。七连长和大家一样，都是和平年代当兵，都是没有打过仗，与这些20岁上下的战友相比，也就仅仅大他们几岁，兄长而已。但是当战友们听到连长充满坚定自信的这番话后，全连都看着他，个个眼里都充满了信任。 图为部队转移途中，战友不顾自身疲劳苦累，不抛弃，不放弃，背着伤员战友艰难行进在密林中，尽显战友深情！ 突然，不知是谁轻声地念叨了一句：“水会不会有毒”？！空气瞬间凝固了!大家愣了一下，马上围到连队干部身边，争抢着喊着“我喝”，“我喝”，“我来喝——”！这一刻，七连长和指导员眼睛湿润了……战友情最真，战友情最深。这六壶水，是似海的战友真情。这一刻，让现场官兵热血沸腾。 图为临战出发前部队召开的誓师大会 七连，这个战前由十六个单位扩编组建刚刚一个月的连队，战友们之间有些人甚至连名字还叫不全。可一旦上了战场，他们团结一心，义无反顾；他们服从命令，遵守纪律；他们面对困难，坚韧不屈，毫不动摇；他们面对敌人，不怕牺牲，英勇杀敌。当敌人的子弹射来，他们能挡在同伴前面，当危险来临，他们能扑在战友身上，把生的希望让给别人，把死的危险留给自己。 图为我军官兵英勇顽强，不怕牺牲，奋勇作战，一举拿下 650 高地！ 这，就是战友；这，就是生死兄弟。几十年后，回忆起这段难忘的战场旧事，七连长仍旧激情满怀地说道：永远难忘我的连队，永远难忘我的兵——134个生死兄弟！ 图为我军拿下 650 高地后，站在高地山顶向周边望去，山下蜿蜒的公路和越南纵深的景色尽收眼底。 当兵一阵子，战友一辈子 　　纪念对越自卫还击战胜利 46 周年 根据战场亲历者晓晨口述历史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