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部河山】 47•乌拉泊古城的雪

南湖堂主

文/南湖堂主

图/源于网络

美篇号/32067558

乌拉泊古城的雪

又是一个春天。清明时节，春风吹醒了大地，桃花杏花梨花次第开放。尤其是那梨花，枝挂瑞雪，令人遐想。当年岑参怀着一腔热血，曾经驻马乌拉泊古城，写下千古传诵的诗篇：“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至今读起来，仍然觉得那么形象，那么亲切。

　　天宝十三年（754年）深冬，岑参裹着双层狐裘仍觉寒意刺骨。作为安西节度使高仙芝帐下掌书记，他正策马穿越轮台东门。这座隶属北庭都护府的西域重镇，此刻在暴风雪中显露出汉唐时期特有的夯土城郭轮廓。

“参军大人，前面就是乌拉泊”！斥候的喊声混着风雪传来。岑参眯起眼，只见天山余脉的雪线已压至城头，城堞上的青灰色箭楼在纷飞雪片中若隐若现。这座汉代戊己校尉治所，此刻已成为丝绸之路新北道的军事要塞，城头飘扬的玄色唐旗正猎猎作响。入城时，岑参注意到夯土城墙新修的痕迹。去年吐蕃入侵留下的焦痕已被抹平，城门口的刻石却还残留着突厥箭矢的凹痕。守城都尉是龟兹人，用生硬的汉语禀告：“安西都护府急令，十万石粟米必须在立春前送达北庭”。他指着堆积如山的粮车，车辕上还缠着突厥人的狼头图腾织物。

　　雪夜的驿站里，岑参就着酥油灯展开《西域图记》。泛黄的绢帛上，乌拉泊标注为“乌垒”，正是张骞通西域时的屯兵之地。他忽然想起在长安时，史馆的杜佑曾说：“轮台、渠犁皆有田卒数百人，置使者校尉领护”。如今这里已变成安西都护府直辖的屯田重镇，窗外呼啸的风雪中，隐约传来汉军传统的“五更鼓”声。一个来自伊吾老兵叩门进来，棉袄上还沾着碎冰碴：“大人，这孩子是粟特商队的遗孤”。男孩蜷缩在毡毯里，颈间挂着波斯银币改制的护身符，右耳戴着粟特贵族特有的绿松石耳坠。岑参取出从长安带来的胡饼，看着孩子狼吞虎咽的样子，心中涌现出一阵怜悯。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岑参在驿站后院发现老兵正在擦拭陌刀。这种长一丈的唐代制式兵器，刀刃上凝结着未干的血迹。“昨夜突厥斥候摸到城下”。老兵将刀插入雪堆，积雪瞬间被染成殷红：“我们用他们的人头祭了旗”。城头的刁斗声突然响起，混着戍卒们用汉语和粟特语交替唱的《折杨柳》。押运队出发时，晨光刺破云层。岑参看见城墙上的“陷阵营”军旗，这是汉代西域都护府的精锐番号，此刻正被唐代健儿扛在肩上。雪地里的车辙印延伸向北庭都护府，车辕上悬挂的铜铃发出清脆声响，惊起几只在烽燧上栖息的雪鸮。他取出随身携带的鹿皮酒囊，猛灌一口葡萄酒，酒液顺着胡须凝成冰碴。此情此景，触发了岑参多少感概，脱口吟道：

北风卷地白草折，

胡天八月即飞雪。

忽如一夜春风来，

千树万树梨花开。

散入珠帘湿罗幕，

狐裘不暖锦衾薄。

将军角弓不得控，

都护铁衣冷难着。

瀚海阑干百丈冰，

愁云惨淡万里凝。

中军置酒饮归客，

胡琴琵琶与羌笛。

纷纷暮雪下辕门，

风掣红旗冻不翻。

轮台东门送君去，

去时雪满天山路。

山回路转不见君，

雪上空留马行处。

　　十年后的长安西市，当岑参在胡姬酒肆，听到歌妓吟唱《白雪歌》时，还能清晰听见当年的驼铃声。他记得老兵陌刀上的突厥血迹，记得粟特孤儿的绿松石耳坠，更记得乌拉泊城头那面在风雪中永不褪色的玄色唐旗。那些被历史风雪掩埋的边塞岁月，终将在诗歌中化作永恒的星河。

如今的乌拉泊古城，已是残垣断壁。干打垒土墙的夯印中，依然诉说着那个时代的故事。春风吹过时，古诗的吟唱声还会在耳边萦绕。当你的足迹踏上这片热土，也会情不自禁吟唱。

来吧，亲爱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