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千里奔赴

焱焱妈

我和老伴从上海乘火车刚到红安，就看到了侄孙钊儿。他告诉我们，老家的亲戚都在村口等着接我们呢。老伴儿的老家在湖北大悟县，地处大别山西端南麓，原名礼山县，1952年为了纪念大悟山地区的人民在革命战争中的卓越贡献，更名为大悟县。在革命战争年代，这个县共有16万人参加革命，7万英雄儿女献出生命，涌现出徐海东、刘华清等37位开国将军。公公就是那个时期参加红军的16万人当中的一位。他老人家去世已经三十三年了，遵照他的遗愿魂归故里。于是，每年清明的千里奔赴，就是我们必须做的一件事情。 侄孙驾车载着我和老伴儿，我们很快到了老家。老家被围在一片片不太规整的油菜花田之间。今年清明天气晴朗，风清气正。油菜花在太阳的照耀下显得格外明丽晃眼，每一朵花都像是一片小小的金色火焰，汇聚在一起便成了一片金色的海洋，在田野间燃烧，灿烂夺目，仿佛是大自然用最华丽的金色颜料肆意挥洒而成的壮丽画卷。油菜花一株株紧密地排列在田野里，叶片碧绿而宽厚，像是一把把小小的扇子，错落有致地分布在茎上。在春风的吹拂下，油菜花宛如一群身着绿裙、头戴金冠的仙子，翩翩起舞，身姿婀娜，它们的花海随着地势的起伏而波动。 老家每年都会有不少变化。村里的民居基本上都翻新过了，原先的泥墙变成了花式瓷砖，木门变成了紫铜大门。鸡呀，鸭呀，狗狗呀都特别悠闲的踱着小碎步…祖坟山上山的路拓宽了，小轿车可以直通山顶。本家兄弟年纪最大的已经93岁了，身体矍铄，带领着家族里十多人，以及老伴和我上山了。沿途见到各家族人都在打扫各家的祖坟，为了明天正式祭扫活动。公公的墓碑打扫得特别干净，前两天已经有镇上中心小学的学生到公公墓前祭扫过，花篮和鲜花摆放得很整齐，本家侄子把公公的墓碑和围墙都擦洗得一尘不染。 在墓前大家商量了一下，分头到镇上的商店去购买纸钱、贡品和鞭炮。自然是各家花各家的钱，不能由别人代买的。下山的路上，我们一行人仔细欣赏了村里的自然景观，是那么和谐安宁。桃花探着绚丽的身姿在向我们招手，枇杷果已经大拇指般的大小，吐露着青涩的芳华，桑树叶还蜷缩着叶子，就像握着绿色的小拳头…傍晚，侄子安排我们在镇招待所聚餐。十人一桌，竟然有三、四代人围坐在一起好不热闹。老家特色香椿炒鸡蛋、咸排骨炖萝卜、红枣炖鸡，让我们感受到了老家土菜特有的风味。 大悟的豆制品的制作工艺可谓一绝。凉拌豆腐干口感爽滑、细腻；红烧臭千张绵软略韧，特殊的香味让人沉醉其中；香辣卤鸭爪一入口，秒杀网红。一到晚上，镇上格外热闹，人们都不约而同的来到街面上，有人摆几把竹椅子围坐在一起就像是乘凉似的，也难怪，今天气温已经27℃了，达到了“乘凉”的必备条件。我们到一家炒货店买了三斤大悟特产“小瓜子”。大悟小瓜子因口松、肉厚、乌黑发亮、味香隽永、品质优异等特点而著称。清明，震耳欲聋的鞭炮声炸响了寂静的大山。 侄孙钊儿开车把我们送到山上，公公的墓前早已放满了各种花式鞭炮、草纸、各式贡品，还有镇中心小学学生们敬献的花篮。八时整，祭奠仪式正式开始。家族里按照辈分逐一上香、磕头、烧纸、放炮…焚香时升起的青烟、纸灰随风散落的轨迹，让人恍惚触摸到岁月沉淀的痕迹。公、婆的名字刻在石碑上，生卒年月构成一串简短的符号，却承载着几代人的悲欢离合。这种心情如同翻阅一本泛黄的家谱，指尖抚过褪色的墨迹，仿佛能听见旧日风雨声中传来的脚步声。 ‌跪拜时膝盖触碰土地的瞬间，就是对血脉延续的敬畏；供桌上摆着公婆生前爱吃的点心，似乎记忆中的音容笑貌愈发清晰，如同春日细雨浸润泥土，哀伤中生出绵长的温暖。风掠过墓前松枝的沙沙声，恰似跨越百年的低语，让我们在某个刹那与先祖达成默契——那些未曾言说的遗憾与期盼，都融进了点燃香烛时颤动的火焰之中。祭祖的仪式，既是前人故事的终点，也是后辈篇章的序言；生死轮回的宏大命题在祭拜中变得具象，如同秋叶落于根际，寂静中蕴含着生生不息的力量。 逐一给家族故人祭扫之后，我们下山途中看到村里的民宿黑色砖墙很漂亮。现在是空置状态，也许是因为附近没有什么旅游景点的缘故。我们还遇见两位护林员，她们身穿带有“防火”标识的马甲，认真巡查祭扫现场，防火工作做得很到位。完成祭扫仪式后，内心的喧嚣逐渐平息，但记忆的涟漪一直在涌动‌，鞋底残留的草叶与香灰不时唤醒着记忆碎片。这种怀念像是茶盏底部沉淀的茶渣，苦涩中带着回甘。我们会一直想起先辈生前的音容笑貌，仿佛时光倒流至围炉夜话的夜晚，空气中弥漫着跨越时空的温情…… 从红安到大悟途中拍摄的照片↓ 谢谢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