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里的乡愁】开满杏花的村庄

一叶小草（拒私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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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三月三”，家乡的“杏花节”如期开幕。同学、乡邻拍的“短视频”、“照片”刷爆了手机。

“杏”谐音“幸”。家乡自古就有：门前栽“杏”，屋后植“柳”（谐音留）的习俗。

杏花开得早；杏子熟得早。粉嫩的杏花给简陋的农家小院增添无限春色；成熟的杏子在物质匮乏的年代是难得的美味。换成钱，可以让贫穷的农家碗里多一些“油花”。

“wG”爆发后，“割资本主义尾巴”，村里的杏树一夜之间几乎全砍光了。那一年，早杏成熟的时候，四岁多的我得了重感冒，躺在炕上发高烧，急得外婆在地上团团转。我张着干裂的嘴唇说：

“想吃杏子。”

这可难坏了外婆！到哪去找？后来打听到，村里有一户人家院角的杏树偷偷保留了下来。可那户人家是外婆的“仇人”。解放前，欺负外婆没有男孩，图谋侵占外婆的房产，强行住进外婆的院落，对外婆各种栽赃、羞辱和欺凌。解放后，在驻村工作队的主持下，那家人才从外婆的院落里搬了出去。这样的“仇家”，让外婆怎么张得出口？

外婆出去了好长时间。傍晚时分，满身疲惫的外婆将一颗黄澄澄的杏子送到了我嘴边。后来，听邻居大婶说：那天，外婆端着一小碗面，颠着小脚，在周围的几个村子都没找到可交换的熟了的杏子。无奈之下，央求她去那户人家，用那碗面换回了一颗杏子。

我六、七岁那年的初夏，和妹妹在门口玩。看见一个高高瘦瘦、将草帽压得很低的中年男子，挑着一担黄橙橙的杏子在巷道里转悠。如果有人望向杏子，他就会低声说：“一毛钱10个，要吗？很甜的。”

我和妹妹飞奔到家，对母亲说：“妈，有卖杏儿的，一毛钱10个！”母亲佯装没有听见，继续忙她手里的活。刚学会走路的大弟也走了过来，稚声稚气地说：“妈，要吃哼（杏）儿。”几个人在母亲面前杵着，肚子里的“馋虫”越来越嚣张，实在忍不住了，就小着声音，继续央求：

“妈，买几个吧，买五分钱的也行。”

母亲气哼哼地斥责道：“一毛钱是一家人一个月的买醋钱，买了杏子，一个月就没得醋吃……”

最终，她看我们一个个可怜兮兮满脸期盼的样子，还是犹犹豫豫地从月牙形小钱包里，找出一毛钱，叮咛道：

“就这一次，以后不准再要！”

我们欢天喜地地抓起一毛钱，循着“卖杏子”的足迹一路寻去。在快出村的巷道口，终于看到了卖杏子的身影。他扬了扬手里的草帽，遗憾地说：

“只剩下不好的几个了。”

笼底剩下的几个杏子蔫蔫的、皱皱巴巴，但我们吃到口里是那么香甜。

十六岁离开家乡。在此后的岁月里，想起家乡，就想起家乡的杏花、家乡的杏子。

八三年青杏黄了的时候，接到父亲的电报：“外婆病危！”

乘10多个小时的火车赶回家，外婆已到弥留之际。外婆拉着我的手说：

“要记着邻居婶婶们的情。”

外婆病重的10多天里，邻居几位婶婶日夜守候在她身旁照顾。她们告诉我：

“在她们还是小媳妇的时候，外婆有一个小杏园，她们‘害喜’的时候，摘青杏给她们吃。杏子成熟的时候，衣襟里一撩一撩的给她们送。山上的丫丫（姨）给外婆送点好吃的，自己舍不得吃，让她们吃。”

改革开放后，家乡的”杏子”产业蓬勃发展。不论走到哪里，一说到家乡，人们就会说：“那里的杏子很好吃！”

如今，一年一度的“杏花节”，已成为乡里乡亲的“狂欢盛会”！我的外婆、父亲、母亲也长眠于开满杏花的山坡上。

清明节，在这“杏花带雨浓”的日子里：

“乡愁是一块小小的坟墓，

我在外头，

母亲在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