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里的乡愁】逍遥希望铝厂崛起处，乡愁永不息

汾州文化

作者：汾州文化

美篇号：6175500

音乐：乡愁

配图：逍遥古村老照片

村庄远去，乡愁生根，于变迁中回望，往昔在心底声声回响 。

铝厂崛起处，乡愁永不息

一

在我手机内存的一个角落，偶然翻出一些照片。当泛黄的照片滑岀手机的瞬间，那些经过数码修复的影像仍难掩岁月的褶皱，仿佛时光的砂纸在每道纹理间细细摩挲。一张照片里，老井在晨雾中氤氲成水墨，辘轳的木柄早被光阴收走，石缝间滋生的青苔却在夏日里泛着湿润的幽绿，像被揉碎的翡翠屑在微风中轻轻颤动。村民说这是他去年清明返乡时用老相机捕捉的光影，另一张照片里，歪脖子槐树孤伶伶地立在川堂壁前，虬曲的枝干在斑驳树影里舒展着古老的掌纹，仿佛在无声诉说着某个被遗忘的黄昏。

我看着褪色的老照片，指尖在手机轻轻推照片上泛黄的窑洞影像。窑洞的轮廓在苍茫烟霭中若隐若现，十三年前的老树和土路，如今早已化作希望铝厂的厂房。照片里那个不穿上衣光着背的村民，背后是斑驳的土墙和歪斜的木窗棂，仿佛在诉说着过去的故事。

沿着记忆中的方向寻去，仰韶文化遗址的断壁残垣静默在斜阳里。抚摸着陶片上模糊的绳纹，仿佛触碰到了五千年前先民的温度，那些古老的文明痕迹，在时光中依然散发着神秘的气息。逍遥故地岭上的老槐树还在，只是当年偷摘槐花的树洞，如今已被岁月打磨成深邃的眼眸，见证着世事变迁。

川堂洞的木门早已不在，但我不知怎么又产生了幻觉，仿佛看到门缝里漏出几缕蛛丝。推开吱呀作响的门，墙根处的青苔正沿着"逍遥村"的砖雕蜿蜒生长，在岁月中勾勒出独特的纹路。那些年在川堂壁下的笑声，此刻都沉淀成砖缝里细碎的光斑，闪烁着回忆的光芒。

曾经的荒坡已崛起银色的铝厂建筑群。电解槽的弧光在暮色中流转，恍若银河坠落人间，将整个厂区映照得如梦如幻。工人们的安全帽在暮色里跳跃，像极了当年我们追逐的萤火虫，在黑暗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六十六年的时光，就在这忽明忽暗的光影中，将沧桑酿成了璀璨的星河，见证着时代的变迁与发展。

二

逍遥岭山脉的褶皱里藏着老井的水脉，那是地心深处的歌谣。每天天还没亮，辘轳的吱呀声就会唤醒整个村庄。村民们挑水时，扁担的咯吱声与辘轳的转动声交织，谱成独特的晨曲。我总爱跟在后面，看水桶里晃动的蓝天白云，有时故意踢飞小石子，惊起黄土路上的麻雀。

老井坐落在村子西南角的关帝庙前。岁月悠悠，庙门的朱漆早已斑驳剥落，然而，仍有一些笃信鬼神的村民怀着虔诚之心，前来上香祈福。庙中的柏树高大挺拔，直指苍穹；庙前的老槐树也不甘示弱，繁茂的老枝肆意伸展，它们就像忠诚的卫士，默默守护着这一方土地。

关帝庙坐落在村子北面。老井在戏台和关帝庙中间。老井东北角是一家香气四溢的油坊。油坊南面是村里的电磨房，电磨转动，发出有节奏的声响，与老井的辘轳声相互应和，交织成一曲古朴的乡村乐章。

夏日的午后，骄阳似火，酷热难耐。油坊的师傅们在忙碌之余，会来到老井边，打上一桶清凉的井水。他们随手拿起葫芦瓢，舀起一瓢水，“咕咚咕咚”地灌进喉咙，那股清凉瞬间驱散了浑身的燥热，让人倍感惬意，顿觉解暑消渴。

老井的南面，是村里那座颇具年代感的老戏台。在我有记忆起，它就已无法正常使用，只剩下空荡荡的戏台和斑驳的老墙壁，戏台顶也破败不堪。即便如此，这里依旧是我们童年的欢乐场，我们这群孩子在戏台上肆意地追逐嬉戏，大人们则悠然地坐在长凳上，轻轻摇着蒲扇，享受着片刻的惬意与清凉 。

老戏台虽已破损，但飞檐上雕刻着的精美图案仍倔强地留存着，在夕阳的映照下，散发着一种古朴而又格外神秘的气息。

记得有一年元宵节，我们一群孩子在戏台上玩闹。有人提议表演《白蛇传》，大家纷纷响应。扮演小青的小伙伴表演得极为投入，那灵动的身姿在戏台上穿梭，举手投足间仿佛真的将小青的神韵展现了出来。当她舞动至戏台边缘时，那姿态竟让我产生了一种错觉，恍惚间，我竟以为真的要下雨了。

三

2012年，这个日子宛如一把锋利无比的刀，深深地刻在了每一位村民的心底。逍遥村即将面临拆迁，铝厂的推土机隆隆作响，开进村子的那天，村底的老槐树正吐露着新芽。当巨大的机械臂高高扬起，树冠上娇嫩的新叶簌簌飘落，好似一场悄无声息的告别。

施工工地上，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 ，曾经古朴清幽的古村，庄严肃穆的古庙，还有那滋养了一代又一代村民的古井，都在这场拆迁中轰然倒塌。村民们静静地站在警戒线外，眼睁睁地看着熟悉的房屋被夷为平地，那曾经回荡在村子里的老井辘轳声，也永远地被掩埋进了废墟之中。

在一片废墟之前，赵大爷缓缓蹲下，伸出那双满是老茧且颤抖不已的手，轻轻抚上一块残砖。这块砖可不普通，它是赵大爷的父亲在1947年亲手烧制的，历经岁月，砖面上还留存着当年老人劳作时留下的指纹。赵大爷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声音沙哑，喃喃自语：“这砖，本来说能稳稳当当撑上百年啊......”话还没落，浑浊的泪水夺眶而出，“啪嗒”一声滴落在砖面上，迅速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就像他此刻破碎又沉重的心。

不远处，张婶紧紧抱着那只养了五年的农村走地母鸡。母鸡在她怀里蜷缩成一团，小小的身子瑟瑟发抖，黑豆般的眼睛里满是恐惧。张婶眼眶泛红，声音带着哭腔，忍不住哽咽着：“鸡窝都没了，往后这日子，可叫我和这鸡怎么过啊......”

四

如今，夜幕笼罩下的铝厂灯火辉煌，巨大的厂房在曾经的村落旧址上拔地而起，显得格外醒目。高耸入云的烟囱正源源不断地喷吐着白色烟雾，与远处连绵起伏、轮廓清晰的石膏山下古村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一者是工业文明的象征，一者是自然古朴的代表。

曾经蜿蜒于黄土坡间、由青砖铺就的小巷深院，如今已摇身一变，成了宽阔平坦的柏油路，车辆往来穿梭；曾经生机勃勃、绿意盎然的菜园，也被规划成了井然有序的停车场，一排排汽车整齐停放。

然而，在这翻天覆地的变化中，唯有部分老槐树依旧坚守原地。它那粗壮的枝干被工业废气常年侵蚀，早已熏得发黑，失去了往日的生机；树根周围杂乱地堆满了各种工业废料，仿佛是岁月留下的斑驳伤痕。树上的叶子稀稀落落，在微风中瑟瑟发抖，几只乌鸦无精打采地站在枝头，时不时发出“呱呱”的叫声，声音划破寂静的空气，为这片土地增添了几分凄凉与沧桑之感。

五

2022年10月9日，怀着对故乡的深切眷恋，我回到了逍遥新村。与老乡、同学们欢聚一堂，共叙往昔情谊。聚会结束后，我来到了铝厂。站在厂区边缘，抬眼望向远处的逍遥岭，那些与老村有关的记忆，如潮水般瞬间涌上心头，变得格外清晰。

我手指着厂区，向身为老村的老同学问道：“这里，你还记得以前是什么样子吗？”同学们看泛黄的老照片，回忆着说道：“这里以前有一口老井，井的四周有戏台、古庙、老柏树，还有好多青砖砌成的老窑洞洞……”我听后，不禁点头，表示认同。

这时，一对夫妇领着孩子从厂区走了出来。孩子朝我们挥了挥手，便又蹦蹦跳跳地跑去追逐厂区内的蝴蝶。那些蝴蝶在废料堆上方翩然飞舞，翅膀上沾满了灰尘。

六

深夜，我们登上铝厂的制高点，俯瞰着整个厂区。灯火通明，机器的轰鸣声交织成一曲工业的乐章。抬眼望去，远处的逍遥岭渐渐隐入夜色的怀抱，只有稀疏的点点星光，如同碎钻般点缀其间，给这寂静的山岭增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

此时此刻，我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远。老村的烟火气又悠悠升起，那有节奏的生活吱呀声，诉说着过去的岁月。不远处，那棵老槐树的影子在月光下轻轻摇曳，像是一位孤独的舞者，在回忆着曾经的热闹与繁华。

我深知，那些消失的村庄和与之相关的记忆，如同风中的花瓣，渐渐远去。但它们并不会真正消逝，终将化作照片里的乡愁，永远定格在我们的心里，成为我们灵魂深处最柔软、最珍贵的部分 ；

此时此刻，又一阵山风呼啸而来，风声中，我似乎又听见了老井的辘轳声。那声音悠悠然从远方飘来，由远及近，起初微弱得如同游丝，而后逐渐清晰、愈发响亮，仿佛整个石膏山脉都在随着这声音低吟浅唱 。

我缓缓闭上眼睛，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恍惚间，我看见外婆正坐在吴家脑头的窑洞里，而外公和父亲则站在庙旁的井台边，父亲专注而认真地往辘轳上系着红布条，那鲜艳的红布条随风轻轻飘动，传递着即将过年的喜悦与温馨。

彼时，阳光透过古戏台那破损的缝隙，丝丝缕缕地洒落在地面上。我瞧着阳光投影的方向，判断出这时正是清晨时分，柔和的光线在外公和父亲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边，勾勒出他那熟悉而温暖的轮廓 ……

作者简介：韩雅，中专学历，现担任灵石文史编辑、汾州文化研究编辑、以及汾州文化主编等职务。退休后对写作情有独钟，心灵与文字相互交融，以笔墨为伴，用文字书写人生感悟和岁月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