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回乡记

光辉岁月

清明回乡记

（散文）光辉岁月

火车滑入驿城北站时，窗外的冷风正卷着梧桐叶簌簌地掉落。那些年嫌树冠遮天蔽日，如今倒像老友擎着伞在站台等候。行李箱轮子在水泥地上吱呀作响，这声音忽然与四十年前我求学的时光重叠——当年那个背着行囊的少年，如今已是鬓角染霜的归人。

三兄弟在出站口接到了我，把行李放到车上后，驾车沿着家乡的清水河行驶，河岸新栽的柳枝抽着嫩芽。父母长眠的坟地就在河边，当年风水先生说此处"背靠青山，脚蹬流水，后有高炉香火不断"，如今工厂的烟囱早已不再冒烟，倒是河畔的芦苇依旧年年青了又黄，河水青沏，流水潺潺。二十多载春秋掠过，坟边的雪松树已亭亭如盖。

来到父母的坟前，弟兄四人默契地忙活开来。铁锹铲开湿润的泥土，新土混着青草气息覆盖坟茔。老四媳妇摆出五色果品时，手工馍叠成了两层。我忽然想起母亲做的馍和菜包子，那是我们兄弟姐妹的最爱。现在的冥币印得精致，连"金条"都鎏着金边，火焰吞噬纸钱时卷起细碎的金箔，像一群逆飞的萤火虫。我们四兄弟认真地焚烧着每一张冥币，默默地祈祷和祝福，这些心中的话语如家书，寄入天堂，祝福天堂的父母安康，保佑子孙后代平安幸福……祭祀完毕，临走时，我回望刚刚跪过的地方，松土平平，留下了跪拜模糊印记，仿佛装满了我们四兄弟的悲伤……

回到市区，大家到餐厅喝茶，慢慢从悲伤中缓缓地过来。吃饭时，餐厅里茶烟袅袅。大哥斟酒的手背爬满老年斑，去年此时大姐还笑着给我们添菜，如今她的座位依然空着，只余下窗边一树梨花摇晃，想到大姐春节后因病去世，四兄弟又是一阵悲伤，泪水打湿了眼眶。忽然，大哥端起酒洒在地上说“愿逝者安息，生者安康吧”……酒过三巡，大家又回忆年轻时兄弟之间斗酒的往事，老三还是酒量不减，白酒啤酒一起喝；老四摸着微凸的肚腩憨笑，这场景与二十年前的某个黄昏奇妙地重合。只是当年斗酒的毛头小子们，现在喝不到第半斤，就直呼头晕了……

因朋友邀约，我要去信阳玩一天，临别时大哥执意送我，他蹒跚的背影在车前灯光里渐渐洇开，大哥明年就70岁了，真的值得珍惜每一次相聚。轿车启动的刹那，窗外突然闪过几株老梧桐——原来它们一直都在那里，只是从前奔跑着离开的人，从未回头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