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灶的烟火岁月

王文超

上灶的烟火岁月

王文超

时光的列车呼啸而过，许多记忆都在岁月的风尘中渐渐褪色，变得模糊不清。然而，高中时代在学校吃大灶的那段经历，却如同一幅色彩斑斓的画卷，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脑海里，历久弥新。那些在学生灶前排队打饭的日子，那些和同学们一起分享简单食物的时光，承载着青春的酸甜苦辣，成为我生命中一段难以忘怀的独特记忆。

初入高中，一切都是新鲜又陌生的。远离了家的温暖怀抱，开始独立面对生活的琐碎，学校的学生灶便成了我们每日获取能量的地方。学校的学生灶规模不小，三间老旧的瓦房里，一字摆放着两口硕大的铁锅。每次开饭时间一到，同学们便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瞬间，原本空旷的灶房变得熙熙攘攘，喧闹声、谈笑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校园交响乐。

在高中三年的时光里，玉米糁和水煮冬瓜菜几乎成了学生灶的“标配”。每天饭时，当开饭的铃声响起，便有一群群拿着碗筷的食客们不约而同的冲向打饭菜的窗口。未到窗口前，灶房里玉米糁那特有的香气便钻入鼻腔，钻入肺腑。这香气如同一只无形的手，将饥饿中的我们深深吸引。

玉米糁饭在巨大的铁锅里咕噜，炊事员师傅用一把大铁勺，熟练地为每个同学盛上一碗。那玉米糁饭色泽金黄，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诱人的光芒。然而，当你凑近去品尝时，就会发现它实际上稀得能照出人影。尽管如此，在那个物资相对匮乏的年代，这一碗玉米糁饭对于饥肠辘辘的我们来说，仍然是一份珍贵的佳肴。

水煮冬瓜菜，同样是让人又爱又恨。冬瓜被切成大小不一的块状，在大锅里煮熟后，再加上一点盐和几滴油，便成了我们的菜肴。由于炊事员是从农村请来的二把刀师傅，对盐量的把控总是不太精准，要么寡淡无味，如同喝白开水，要么咸得让人难以下咽，仿佛在吃盐巴。但即便如此，我们也从不挑食，毕竟在那个年代，能有一口热菜吃，已经算是很不错了。我们小心翼翼地端着碗，找个角落坐下，一边喝着糊汤，啃着蒸馍，一边就着冬瓜汤，一边和身边的同学聊天打趣，分享着彼此的生活琐事。大家一边抱怨着菜的味道，一边大口大口地吃着，因为我们知道，只有吃饱了，才能有精力去面对繁重的学习任务。

我那时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饭量特好，主食永远是那五个大蒸馍。不敢多吃，怕消费超标；又不敢少吃，怕肚子抗议。蒸馍虽不白不黑，却热气腾腾，散发着面粉特有的香气。每次拿到蒸馍，我都会忍不住先咬上一口，感受那柔软而有嚼劲的口感。对于正在长身体的我们来说，这五个蒸馍是填饱肚子的主力军。有时候，玉米糁饭和水煮冬瓜菜实在无法满足我们的食欲，但也只好忍着，因为我们没有选择。

虽然学生灶的饭菜简单朴素，但在那段艰苦的岁月里，它却见证了我们的成长与友谊。每次吃饭时，同学们都会围坐在一起，互相分享着自己的食物和故事。有的同学会从家里带来一些咸菜或辣椒酱，大家便一起品尝，原本平淡无味的饭菜顿时变得有滋有味起来。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不仅填饱了肚子，还收获了珍贵的友谊和温暖。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虽然每天都重复着同样的饭菜，但我们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简单的生活。然而，学期末的一次红烧肉，却如同平静湖面中的一颗石子，打破了我们生活的平静，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那天，当我们像往常一样来到学生灶时，一股浓郁的肉香扑鼻而来。同学们都兴奋地交头接耳，猜测着今天的饭菜是不是有什么特别之处。果然，当炊事员师傅打开大锅时，我们看到了一锅色泽红亮、香气四溢的红烧肉。红烧肉里还放了红辣椒面，那鲜艳的红色和诱人的香气，让我们垂涎欲滴。

同学们迅速排好队，眼睛紧紧地盯着炊事员师傅手中的勺子，生怕错过这难得的美味。轮到我时，师傅给我盛了一大块红烧肉，我迫不及待地凑近闻了闻，瞬间，肉的鲜嫩多汁、辣椒的辛辣刺激以及香料的浓郁味道在我的味蕾上交织开来，形成了一种无与伦比的美妙感觉。我迅速找到一块空地，将那块最大的红烧肉夹进一个蒸馍里，然后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肉香与辣椒香交织在一起，进一步刺激了我的食欲，这简直就是人间最美的美味呀！第一个蒸馍下肚，我又夹了第二个蒸馍，只三五口，又一只蒸馍进了我的肚子。接着第三个、第四个，吃完第五个蒸馍的时候，我看着碗底红红的大油，又去买了两个蒸馍，一边醮着碗底，一边吸溜着涎水，直到把碗底擦净，蒸馍吃光。

至今，我仍然清晰地记得那顿红烧肉的味道，它不仅仅是一种美食的享受，更是一种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在那个艰苦的年代，一顿红烧肉成为了我们心中的奢望，而当它真正出现在我们面前时，那种满足和幸福的感觉，让我至今难以忘怀。

如今，离开高中校园已经许多年了，生活条件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现在的餐厅里，各种美食琳琅满目，应有尽有。然而，无论我吃过多少美味佳肴，高中时代在学生灶吃的那些简单饭菜，始终占据着我心中的一席之地。那些在学生灶前度过的日子，让我学会了珍惜，懂得了生活的不易。

每当回忆起那段时光，我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充满朝气的自己，和同学们一起在学生灶前排队打饭，一起分享着简单的快乐。学生灶上的岁月烟火，不仅滋养了我们的身体，更温暖了我们的心灵，成为了我生命中最宝贵的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