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春天出发｜散文

👦 文 华

《从春天出发》

风确乎是暖起来了。云也轻了，轻得似乎可以一口气吹散。雨点落下来，竟不似从前那般沉重，倒像是谁家姑娘的纤纤玉指，轻轻抚过大地，抚到哪里，哪里便泛出一片新绿来。

草色遥看近却无，这话说得极妙。你远远望见一片青翠，便欢喜地奔去，那绿茸茸的草芽，活像初生雏鸡的绒毛，柔软得叫人心痒。可等你跑到跟前，那绿色却忽然不见了。你正纳闷，一抬头，它又在远处招摇，一团团、一簇簇地挤眉弄眼。原来春日的绿意是个顽皮的孩子，专爱与行人捉迷藏。这般戏耍了几回，你便晓得，春天当真来了。

既然如此，何不就此启程？从这明媚的春光里出发。

先去河边看看柳树罢。"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古人诚不我欺。你须得微微仰起头，看那万千柳条在春风中翩跹起舞。柳树无疑是春天最殷勤的使者，它才抬起手臂，燕子就剪开了天空；它略略扭动腰肢，那些枯瘦的枝条便爬满了翠绿的希望。不妨折下一枝嫩柳，小心地收入行囊。在这万物生长的季节里，我们首先要学会的，便是珍藏希望。

花儿们也不甘寂寞。桃花、梨花、油菜花，你方唱罢我登场。它们定是偷了春姑娘的胭脂，把自己涂抹得娇艳欲滴。粉的像霞，白的似雪，黄的如金，晃得人眼花缭乱。就连河畔那些不知名的小野花，也争相绽开笑脸，星星点点地缀在绿草丛中。它们没有桃李的艳色，不及菜花的声势，却也开得认真热烈。万紫千红总是春，它们同样是春天的主人。采一朵小野花吧，夹进随身携带的书页里。在春天，我们还要学会珍藏美丽。

那些沉睡了一冬的小生灵呢？蜜蜂、蝴蝶、蟋蟀、蚂蚱，它们过得可好？若是静下心来，仿佛能听见它们拨弄泥土的声响。它们就要苏醒了，带着它们的歌声重返人间。不如寻一处坐下——河滩也好，山坡也罢，或者干脆倚着一棵老树，等待那些天籁之音渐渐响起。那声音纯净得不染一丝尘埃，是大自然最本真的吟唱。且将这些旋律牢记心间，它们也将成为行囊里的珍宝。在春天，我们更要学会珍藏歌声。

春风最是善解人意。"惟春风最相惜，殷勤更向手中吹"，可它又何止吹拂手心？它是径直吹进了心坎里。于是枯草复绿，花蕾绽放，连人们脸上也漾起了笑容。严寒终于退去，所有生命都在春风中焕发生机。伸出手来，与春风相握吧。在这个季节里，我们最该学会的，是感恩与珍惜。

莫要忘了那些种子。葵花籽、玉米粒、棉籽……这些小小的生命里，蕴蓄着阳光的温度和成长的梦想。泥土已经变得松软湿润，它们迫不及待地投入大地的怀抱。很快，那里就会生出一片葱茏。待到夏秋时节，便能收获累累硕果。

就从春天出发吧。唯有在春天播下梦想的种子，才能在秋天收获希望的果实。让我们学习播种，在这明媚的春光里，跟随一粒种子共同成长。

你看，田埂上老农弯着腰，将一粒粒种子按进泥土。他的动作很慢，仿佛在进行某种庄严的仪式。汗水顺着皱纹滑落，渗入土地。这场景看了叫人莫名心安——原来世间最踏实的事情，就是在适合的时节，做应该做的事。

孩子们在田野间奔跑，手中的纸鸢乘着春风扶摇直上。他们的笑声清脆，惊醒了睡懒觉的云雀。这些稚嫩的生命，不也是人间的种子吗？在春天的阳光下，他们抽枝展叶，一天一个模样。

妇人挎着竹篮，在溪边采摘野菜。荠菜、马兰头、蒲公英，这些不起眼的野草，经过一冬的蛰伏，此刻正鲜嫩可口。她们的手指灵巧地翻飞，像在弹奏一首春天的歌谣。采回的野菜用井水洗净，或凉拌，或清炒，便是最地道的春味。

就连那独居的老人，也推开了紧闭一冬的窗户。阳光斜斜地照进屋子，灰尘在光柱里跳舞。他搬出藤椅坐在门前，眯着眼看远处的新绿。脚边卧着的老黄狗打了个哈欠，尾巴轻轻拍打地面。

春天就是这样，它不声不响地来，却让万物都活跃起来。它公平地对待每一个生命，给予同样的温暖与希望。在这个季节里，就连悲伤都显得不合时宜。

所以，让我们出发吧。带着希望，带着美丽，带着歌声，带着感恩，从春天出发。不必担心路途遥远，因为每一步都踏在生长的节拍上；不必畏惧前方风雨，因为经历过严冬的种子，最懂得如何破土而出。

你看，柳枝又绿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