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文/韩克良</p><p class="ql-block">美篇号：59953222</p><p class="ql-block">图/网络(感谢原摄影老师)</p> <p class="ql-block"> 晨雾还未散尽，我们的车已绕过最后一道山梁。丹东东汤镇的秋色像打翻的调色盘，枫红与松翠沿着山脊流淌，远远望见温泉山庄的灰瓦白墙时，老班长辛士辉突然哼起《战友之歌》的调子，四十年前拉古哨边防连的青春，忽然在辽东的山风中苏醒。</p><p class="ql-block"> 温泉池氤氲的水汽里，六个两鬓斑白的退伍老兵，褪去了旅行装。李青群胸前弹片留下的疤痕仍泛着暗红，此刻正被硫磺泉水浸润得发亮。"记得新兵连泡大澡堂子不？"黄新宽往池壁一靠，蒸腾的热气模糊了镜片，"那会儿搓背用丝瓜瓤，现在倒讲究起玫瑰浴盐了。"笑声惊起竹篱外的山雀，扑棱棱掠过挂着红柿的枝头。</p><p class="ql-block"> 午后山径蜿蜒，竹篮里的剪刀碰出清脆声响。农家大嫂教我们辨认龙须菜与刺嫩芽，周成贵蹲在田埂上忽然喊："这不就是咱们连队喂猪的灰灰菜！"众人哄笑中，他指尖拈着锯齿状的叶片，眼神却飘向远方——四十年前山上林间，六个穿绿胶鞋的年轻人也曾这样弯腰割猪草。</p> <p class="ql-block"> 柴火灶腾起的青烟裹着酱香时，八仙桌上已摆满山珍。凉拌大叶芹碧如翡翠，刺五加摊鸡蛋金黄灿灿，最妙是那砂锅炖的绒山羊，汤面上浮着几粒红艳艳的野山椒。老班长举起蓝边粗瓷碗："当年偷炊事班的腌萝卜下酒，可想不到今天能用山参泡温泉酒。"玻璃转盘转动时，六双布满茧子的手在荞麦煎饼上重叠，恍若当年传递军用水壶的体温。</p><p class="ql-block"> 暮色漫过雕花窗棂，温泉池又泛起粼粼波光。不知谁起了头，从《打靶归来》唱到《当你的秀发拂过我的钢枪》，跑调的歌声惊得月亮躲进云层。老青群忽然摸出个牛皮纸本，1984年的集体照在手机灯光下泛黄，照片里六个穿老式式军装的青年，正站炮阵地唱歌。</p><p class="ql-block"> 归途的盘山道上，车载音响循环播放着《战友还记得吗》。后备箱里山野菜捆扎整齐，像列队的士兵。我们约定明年再来老连队，把四十年错过的春夏秋冬，都泡进岁月的温泉里慢慢煮。汤泉终日潺潺，冲淡了年轮碾过的沟壑。当迷彩青春沉淀为鬓角霜色，我们依然能在蒸腾的水雾里，望见那个共同守护过的边陲哨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