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的年轮

晓哥

新桥的山坡上原有一户人家，因搬迁，留下一幢老屋和一棵梨树。老屋，青瓦，木樑，墙体破损，梨树，树干苍劲，枝繁花茂，显岁月悠悠。

青瓦垂眸数苔痕，木梁托着半世晨昏。断墙斜倚荒草里，却见老梨树正把春讯写满枝桠。风过时，斑驳树影在残垣上摇晃成时光琥珀，仿佛某个清晨，木门"吱呀"推开，会走出拎着竹篮的旧人。

晨光漫过青瓦时，檐角露珠总滴成童年的铃铛。老梨树枝桠间，藏着我们偷摘的星星——酸涩裹着甜，跌进母亲围裙的褶皱里。木门"吱呀"开合的黄昏，父亲的烟斗明明灭灭，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又被晚风揉碎在梨花瓣上。风掠过檐角，卷走蝉鸣；雨敲打窗棂，漫过笑声。如今断墙斜倚着青苔，梨树仍在旧年的枝桠上开花，每一片雪色里，都晃动着我们捉迷藏时的衣角。月光爬上灶台的裂痕，恍惚又听见奶奶喊："慢些跑，别碰掉了瓦当的霜。"

老宅的铜环结着铜绿，青石板台阶爬满青苔。主人锁门时，院里的梨树正挂满青涩的果。他带走了最后一只青瓷碗，却忘了摘走枝桠间摇晃的月光。去年秋分那日，邻居听见墙内传来簌簌响动。推开门，满树银花正簌簌落进积灰的石臼，熟透的梨子在月光里泛着琥珀色的光。

青砖黛瓦在暮色中斑驳，檐角铜铃轻晃着往事。那棵百年梨树守着空院，春时雪瓣落满石桌，像主人未喝完的茶。秋风卷走最后一片枯叶时，梨树根下突然拱出新芽，在月光里长成少女模样。她踮脚摘下枝头青果，果香里浮起褪色的全家福——照片里的小女孩，分明与她生着同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