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口的薛明案子

国庆 2810356

文字：国庆

图片：选自网络

音乐：选自网络

重建的新河庄小区门楼

看题目，有的朋友会以为本文是什么案件描写，其实此“案子”与公安部门称谓的“案子”无任何关联，它只是我的家乡，当年一个卖油盐酱醋杂货铺的名称。

塘沽新河是我的家乡，早先庄子里一南一北有两家杂货铺（如今称超市、副食店）。庄南头的铺子，记得有块牌子，上面刻写着“裕记”；庄北头的铺子没记得有牌匾，但乡邻们称其为“薛明案子”，有的干脆叫“案子”。而且乡邻们还把“案”的发音为“nàn”。

为写这篇小文，我特意搜寻“百度”，查“字典”，想找出“案”“nàn”的发音依据。结果发现“案”字并不是多音字，只能说它属于我家乡地方话。

因为乡邻们，由其是一些老人话语中，对很多物件称谓或口语中的“案”都发“nàn”的音。如家里揉面的面板叫“案（nàn）板”，有家里靠墙摆放钟表、瓷瓶等物品，长而厚重的中式条桌或木板叫“条案（nàn）”等等。属于乡音俚语了。

中式条案（nàn）

但百度还有提示：在江淮的官方语言中“案”字发音不是“àn”，确实为“nàn”。我很好奇，江淮和天津相距千里之遥，这方言居然一样。

我猜想，也许跟当年明朝燕王朱棣扫北，带领淮军驻守天津，而后成为津沽的原住民，自然把当地口音语言带入津沽有关。相传新河庄外当年就曾有大量驻“汛”军营。

但为嘛把杂货铺叫“案子”呢？却始终没弄明白，现在想想或许是当年杂货铺初开张，设施比较简陋，摆一个宽厚的木条案就当了售货的柜台，久而久之“案子”就成了杂货铺的名称。

下乡前我知道这家铺子最早的主家姓薛，薛家宅舍也在前街离铺子不远处，但名字不详，可能称“薛明”，所以这个杂货铺称“薛明案子”。

我们家住在新河前街（gai）的北头，离这个“薛明案子”不足百米。对这个杂货铺太熟了。

早先的铺子是私营的，人们称它“薛明案子”，后来公私合营了，招牌改成“新河副食店”，但乡邻们仍习惯称他为“薛明案子”。

杂货铺在庄北头前街（gai）一处小十字路口处，那个路口左右还有卖水的“陆家茶铺”，有做鲜嫩的“小咬豆腐房”，还有个小粮店，“薛明案子”就在之列，看看这小路口也有点“繁华”吧。

当年的铺子是坐南朝北临街的几间土房，整栋房子内没有间壁墙，是个整体的大空间。

进门左手边是通长的柜台，柜台上放着装盐、味精、面酱、麻酱、酱豆腐、花椒、大料这些小佐料的坛坛罐罐，还摆着那种斜口玻璃罐，里面装着各种糖块。

柜台内则放着装油、酱油、醋的缸桶罐之类的大容器。靠墙是一排货架，摆着白酒、汽水，罐头等瓶罐装的物品，另外还有香烟、牙膏、香皂、胰子。角落里堆放着笤帚、簸箕之类的土产杂货。

后来土房改成红砖房，空间变大了，也显得宽敞了许多，临街两个大大的窗户，对开的自由门让店铺甩掉了土气。店堂迎面又横着增加了一个短点柜台，用于卖烟酒、火柴、牙膏、香皂、胰子。

进门的右手边则是卖鲜鱼水菜的货架。那个年代蔬菜的种类，不外乎是白菜、萝卜、土豆、偶尔有茄子、菠菜、西胡、黄瓜、冬瓜等应季瓜果蔬菜，以及鱼虾、麻蚶子类的水产品……但受季节影响货架上也有空的时候。

“薛明案子”虽说空间不大，但日用杂货还是比较齐全的，基本可以满足周边百姓的日常生活所需。

那时，人们的收入不高，杂货铺里售卖的东西也不贵。三分两分，毛八七。一盒火柴，半条胰子，连一毛多钱一盒“绿叶”香烟也可买半盒，这种灵活的售卖适应了周边平民百姓的生活水平。

铺子里卖的油、酱油、醋这类百姓日常生活所需的液体物品，大多是散装，很少有瓶装的，大铁桶里装着油，水缸中装着酱油和醋，还有酒坛中的散装酒。

售卖时售货员用一种叫“提子”的量具，从缸桶里提上来，倒入你的器具里。那缸桶边挂着大小不等的“提子”，一两二两半斤的，售货员操作很麻利。

偶尔也有整瓶的酱油卖，是用那种大个淡蓝色的玻璃瓶装，整瓶买稍贵点，但可以用相同玻璃瓶换卖，价格与散装差不多，很方便的。

尽管如此，铺子里一些东西也是凭本或凭票供应的，像食用油、香油、麻酱、香皂，像鸡蛋、红糖之类，有钱人也不能随便买，而一些穷人家对有些东西有时还放弃，因为那多少属于奢侈品了。

当我的个头高刚高过柜台，就时常往这个“案子”里跑，帮妈妈买东西。记得当年进到铺子里，满屋子迷漫着浓浓的酱油、酸醋、五香疙（gā）头咸菜混合味道。

记得有一次，从学校回来才放下书包，见妈妈在收拾杂鱼，妈妈给我5分钱和一个碗，让我去“薛明案子”买2分钱面酱3分盐，并嘱咐快去快回，可别摔倒再买错了（因为曾经出过错）。

“不会了。”我随口答应，一手拿碗一手撰着钢镚儿，跑出屋，嘴里还是不停念叨着：2分面酱3分盐、2分面酱3分盐……

到柜台递上5分钱和碗对售货说：买2分面酱3分盐。售货员接过钱和碗，把一张纸铺在台称上，舀了一勺盐逐渐倒在纸上，直到称慢慢抬起为止，又熟练包好。又用铁勺从一个小坛中舀了多半勺面酱倒在碗中，也不称，好了递给我。

铺子里平时人们进进出出，生意不断，赶上附近农业社运来各种蔬菜，铺子里外就热闹一阵。春天的绿菠菜、香韭菜，夏天的紫茄子、绿黄瓜，尤其是半红半绿的火柿子，整框倒在地上，售货员用铁锨除着卖二分一斤，麻蚶子，小杂鱼也很便宜。

薛明案子最热闹的时候，便是卖大白菜的场面。每年立冬前后，周边农业社把刚砍下的大白菜用马车送到铺子，就码在铺子门口的小空地上。

买白菜的人们闻汛而来，在门前排出老远的长队，售货员推出那种落地大称，上面铺块木板开始卖白菜。

大白菜是百姓人家一冬的主打菜，每年集中供应一次，所以家家每年都要买上几百斤收藏好。买白菜还要拿上副食本，售货员打开一页，写上根本看不懂的什么符号。大白菜还有青麻叶，白麻叶之分，青麻叶颜色重，适合做馅，白麻叶好烂，做菜比较好。

那一刻小街上各家运送白菜的各式小车来来往往，那一刻满街都是白菜的青性子味儿。当年买白菜和小车运菜的场景至今记忆尚存。

1999年塘沽区城市改造，随着新河庄被整体拆除，“薛明案子”也随之消失了，但对那个杂货铺的记忆，却深深地印在我的脑子里。

写于2023年11月1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