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春天

言和意顺

当春风轻拂，吹暖了家乡的海，吹绿了家乡的山，也唤醒了餐桌上独属于春天的鲜美。在我的记忆深处，家乡的春天，最早是从舌尖上的小海鲜和鲜嫩的春芽感知到的。

在海边长大的人，对于春天的期待，很大一部分来自那新鲜上岸的头茬小海鲜。虾爬子，是春汛里的明星。它们经过一冬的蛰伏，个个养得膘肥体壮，肉质紧实饱满。虾爬子吃起来并不费工费力，将它们简单蒸煮即可，揭开那层带着彩色斑纹的外壳，肥美的虾肉便露了出来，鲜中带甜，丝丝入味。当然，若是切成段用椒盐炒制，其味道就更胜一筹，虾爬子外壳变得金黄酥脆，连壳带肉一起嚼，“咔嚓”一声，浓郁的鲜香瞬间在齿间绽放，让人欲罢不能。

桃花蛸也是春天的馈赠。这种八爪小章鱼，因在桃花盛开时节最为肥美而得名。在我的老家，最喜欢桃花蛸与春韭炒着吃，海鲜的肥美与春蔬的清香在铁锅中迸发出来，那滋味只剩回忆了。也有凉拌的，将其焯水后，配上黄瓜丝、胡萝卜丝，再淋上生抽、醋、蒜末和香油调制的酱汁。入口时，桃花蛸的嫩滑与蔬菜的清爽完美融合，鲜而不腻，每一口都散发着大海的气息。我这人爱吃辣，将桃花蛸煮熟了分解开，直接蘸着辣酱吃，这种味蕾的刺激，是“爱辣一族”最独特的享受。

还有嘎嘣虾，这种小小的虾活力十足。把活蹦乱跳的嘎嘣虾洗干净，再放入用酱油、盐、醋、糖、辣椒、蒜末等调配的卤汁中，没过多久，嘎嘣虾就完成了它的“蜕变”。直接放入口中，虾肉的鲜嫩和卤汁的醇厚瞬间迸发，咬下去时，牙齿与舌尖巧妙配合，虾肉咽到肚子里，虾壳吐出来，别有一番趣味。亦可煮熟后不紧不慢地剥着皮儿吃，犹如闲来无事嗑瓜子儿，既尝了鲜又打发着无聊的时光。　

除了各种小海鲜，家乡山野间的各种春芽，同样是春天里不可或缺的美味。香椿那独特而浓郁的香气，是春天最鲜明的标志。摘一把鲜嫩的香椿芽，洗净后用开水焯烫，切成小段，与鸡蛋液搅拌均匀，下锅煎炒。金黄的鸡蛋包裹着嫩绿的香椿，尚未入口，那特殊的香气便扑鼻而来。吃一口，香椿的独特味道与鸡蛋的嫩滑相得益彰，给味蕾带来一场奇妙的旅行。

苣荬菜，田间地头随处可见它的踪影，带着一种淡淡的苦味，却又不失清新的特质。挖回来的苣荬菜，不需要任何加工，洗净后蘸上农家自制的大酱，其苦味与酱香气相互交织，既能刺激食欲，又有清热解毒的食疗功效，让人感受到大自然赋予的质朴味道。

山麻楂，多生长在向阳的野山坡上，是春天里难得的山珍。迄今为止，我见过山麻楂唯一吃法就是包包子。制作山麻楂包子，那可是岛里人代代相传的手艺。将新鲜的山麻楂洗净、焯水、切碎，与猪肉等食材混合，调制成包子馅，里面既有肉类的纯香，也有楂的特殊滋味，使得整个包子充满了层次感。当热气腾腾的包子端上桌，咬上一口，山麻楂的鲜嫩、猪肉的鲜香以及面皮的软糯完美融合，仿佛将整个春天的生机与活力都吃进了肚子里。

家乡春天的这些纯绿色无公害食材，或来自于大海，或生长于山野，它们用最天然、最本真的味道，慰藉着游子的味蕾，承载着浓浓的乡愁。每一口，都是对家乡的眷恋，对春天的热爱 。

在我老家，春天的家宴是山与海的融合，是各种美味的混搭。当虾爬子肉被包成馄饨，当山麻楂包子馅里参进桃花蛸，当盐卤的嘎嘣虾配着苣荬菜粥，山海的春信便在瓷碗里相逢。种种对立的味道在齿间流转，最终都化作喉头轻轻的一声叹——这是季节赏赐的至鲜，是大地与海洋联袂出演的味觉芭蕾。

此刻，坐在故乡老屋的粗木桌子前，看着窗外的霏霏细雨，闻着铁锅上的春鲜美味，忽然懂得了，春天不仅在我们的眸子里，还在我们的舌尖上。我们咀嚼的不只是春天的食材，更是解冻的溪流、涨潮的月光、万物勃发的力量。用舌尖体验过千百遍的，永远是故乡鲜活的春天。

（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