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草香中觅春踪

王利民

若写春天，我偏爱儿时的春日。故乡门前，小河潺潺；屋后青山，一片翠绿。燕子在梁间呢喃，小鸟在林间飞舞。河边树枝吐嫩叶，河水渐涨，河面愈宽。小草悄然抽青芽，春已至。

榆钱未黄，春风已至太行山小村。檐角冰溜化银铃，唤醒老屋门环铜锈。父亲言，艾草香乃土地熬过寒冬之哈欠。

南坡酸枣枝蜷硬刺，北沟羊角葱顶开冻土。我总爱趴石碾上，等屋后歪脖子杏树将雪白花苞抖进竹篾筐。

清明雨总午夜轻叩瓦片。油布伞撑开，满村艾草混新泥之腥甜。艾草香，故乡之药，愈漂泊之寒。母亲塞晒干茵陈入我书包，草药香与课本文字交织。河滩蒲公英举毛茸茸太阳，风一吹，便落进放牛娃豁牙里。

故乡春，绿意盎然。屋后山，桃花红如火，小草泛绿，野花绽放。山上桃花红，山下杏花白，艾叶草与蒲公英争艳。

记得屋后杏树四月开花，老屋门前桃花美如红霞。蜜蜂穿梭桃花、杏花间，唱春之歌，旋律亲切又难懂，却熟悉至极。老家春，天气多变，时晴时风，偶有细雨。村子在风雨云雾中若隐若现。

二月二后，有时仍需穿冬棉袄，防寒风侵入。夜，人们蛰伏屋中。春风拂面时，人们又拿农具，刨茬、松土、起粪，备春种。

昨夜梦自己变蒲公英，撑月光伞飘回山坳。月光漫石砌路，我闻老磨盘哼唱艾草谣：“二月二龙抬头，艾叶青茵陈柔。娃娃采来满篓篓，祛邪气好春秋。”故乡雨，时有时无，春雨更捉摸不定。但清明必下。春风春雨交织，催小草争相发芽。青蛙跃出水面，池塘始长小青荷。草中多艾叶、茵陈蒿、马刺甲和蒲公英。艾叶草和茵陈香沁人心脾，难言表。每次野外，总想抓一把搓手中，让香留全身。

春天，草木发芽，处处洋溢春气息。万紫千红，百花齐放。读书时，曾读咏春诗句，如唐李绅《悯农》、韩愈《晚春》、武元衡《春兴》，还有那“春风十里不如你”，皆勾起故乡思念。离别故乡，已度十余春。

我喜雨中故乡，喜老家春。沿小路至小河边，我轻踏杨柳风中，吹面不寒；沐杏花雨中，沾衣欲湿。我怀童年时光，油纸伞下非江南愁，而是榆州女子采艾归笑。童年情愫、记忆里抛鸟窝、捉迷藏、夏日蜘蛛……皆深深烙印我心。雨天里，上学路上脚印、小路上油纸伞，皆如春之花朵，是我童年情愫。

一湾河水潺潺流，一路春风拂面来。我之梦在山川、村庄、马头墙、土瓦房间。我之梦在门口石砌路上，梦里还有丁香般姑娘，撑油纸伞，走进雨巷。

若我写春，必写故乡。故乡有蒲公英、有艾草香，有我童年味。我愿河边漫步，寻那幸福童年时光。春里听小鸟歌唱，看燕子飞翔；老屋门口听大人讲故事，沙棘丛里找回童年记忆。然老家已变，老屋已倒，那时童年再难重现。或许艾草飘香时，我能回故乡，见父亲佝偻背影在村口眺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