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b>第 13 章 人间歧路两心知</b></h1> <h5><b>毛驴车(图片来自互联网)</b></h5> 一排长事件过去很久了,渐渐被人淡忘。他已被处理回家。连里和营里都保他,按复原处理。一般军官回地方是转业,要按国家干部安置。复原就是哪儿来回哪儿去,原来没工作的自己想办法。这比开除军籍要好得多。<div><br>谁也没想到,一排长突然在伊宁市现身。有人看到他在街上赶毛驴车。一排的兵说,排长已和那个相好的姑娘结婚,现在没工作,靠赶毛驴车为生。<br></div> 赶毛驴车?我印象里那都是伊宁郊区乡下人干的营生,市区人不干这个。伊宁的毛驴车就像多年后的出租面包车,能拉客也能拉货。拉客的主要集中的长途汽车站,拉货的要四处找货源。那些赶车人好像不大在意装束,一个个穿得脏兮兮的。难道一排长也穿成那样赶着驴车满街跑? 还有更震撼的消息。一排长出事后,姑娘万念俱灰,恨死了告密的和调查的。她一弱女子无以回击,便以自己的身体当武器,把调查者拉下水,让他遭到同样的甚至是更不堪的结局,让他为自己的行为懊悔不已。<div><br>整个剧情大反转,西门庆和潘金莲又变回了董永和七仙女。<br></div> 按说,一排长可以不回伊宁。既然在伊宁没正式工作,在西安也可以找点事做,那里毕竟有在政府工作的父母,还有亲戚朋友帮忙。混好了把姑娘接去,不也挺好吗?一排长不呆不傻,他肯定有自己的想法。<div><br>梁君说,他是做给伊宁人看的。他大秀恩爱就是告诉众人,他们是真心相爱,他爱上的姑娘是个好女人,他是个好丈夫,让姑娘和她的家人能抬头做人。</div><div><br>梁君说得太对了,这是唯一的解释。何行也赞成。<br></div> 梁君说可以写个剧本了,里面得有床上戏和街头毛驴车。何行说,这活儿就交给你了,找时间去采访下吧。梁君嘿嘿一笑说,我有病呀,去采访他们还不给打出来?<div><br>虽然他俩在说笑,我倒觉得去采访不一定会被打出来。能把这个爱情故事从里到外彻底展现给世人,对这对痴情男女也许是好事。当然,现在不该再去打搅他们,让他们平静地生活吧。</div><div><br>于是我说,梁君不用采访,凭想象就能设计一出爱情剧,比现实还精彩。梁君嘿嘿一笑,说我太高看他了。<br></div> 梁君说,他已准备好退伍了。这我已经猜到。他早就说过,既然要下井挖煤,不如早点下去,以后也能早点上来。退伍回家就像一次命运宣判,早点判决比忐忑不安地等待要好。<div><br>不久,梁君离开了生活了几年的伊宁返回家乡。临走前大家有点难舍。梁君让我们有机会去矿务局找他,要是能下一回煤井,也不枉活一世。他还说,与我们结识,这是他当这几年兵的最大收获,他不会忘记我们相处的日子。<br></div> 梁君走了,屋里立时显得空荡荡,好像少了许多东西,一时竟无法适应。何行不再犹豫,他要在部队离开伊宁前和赵盈盈好好谈谈。<div><br>周末上午,赵盈盈来了。他知道部队要走了,应该也知道何行约她的用意,但还不知何行究竟会说什么。她和往常一样,给我们捎来她包的肉馅饺子,脸上带着平静的微笑。<br></div> 我说,盈盈姐,中午咱们一起下饺子吃吧。赵盈盈点点头。我说,那好,我再去买点别的东西,你们先聊着。赵盈盈喊住了我。她知道我想给他俩独处的机会。自从我们相识,赵盈盈从未和我们其中一个独处过。这是为了防止流言,大家心照不宣,毕竟军人和年轻女性独处在当时那个环境很显眼,被人看到容易误解。这次赵盈盈也不想给何行带来麻烦。<div><br>于是,我便坐在外屋读书,让何行与赵盈盈在里屋说话。<br></div> 起初他俩说话声音不大,听不清他们说什么,我自顾读书。赵盈盈突然有些激动,抬高了声音。她好像在说,既然他们相爱,她就不在意何行的家庭,更不在意何行以后做什么,哪怕去天涯海角,她也会相随。<div><br>何行说,要是真能去天涯海角,他一定和赵盈盈同去,可是他去不了,只能回家乡种地,好照顾年老的父母。<br></div> 赵盈盈说,刚成立建设兵团时候她已记事。那时候什么都没有,日子过得很难,她跟着父母吃过很多苦。还说她不怕吃苦,愿与何行一起吃苦。<div><br>何行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要是能离开村子,什么都好说。在村里生活,不光是劳累,还有亲戚们的偏见,村民的流言蜚语,生产队干部的蛮横,根本就躲不开,与城市生活完全不同。那种精神压力会让城市人很痛苦。何行还说,他爱赵盈盈,也爱月儿,不想让她们整日生活在痛苦之中。<br></div> 赵盈盈哭了,哭得很伤心。她没经历过乡村生活,不知道城乡文化的巨大差距,也许是把事情想简单了。多日来她对一切都抱着很大希望,现在才知他俩之间有一条深深的鸿沟,才真正意识到人从出生之日起就有不同身份,身份决定了你的社会地位和生活方式。你无法改变身份,要么默默地忍受,要么离经叛道,走一条异常艰险之路。<div><br>现在我清楚了,他俩之间并无重大障碍。赵盈盈有月儿,何行有步入老年的父母,这是他们最大的顾虑,也是她无可奈何痛哭的原因。真不希望他们因此而成终生遗憾。<br></div> 赵盈盈见我在下饺子,赶紧走过来帮忙。吃饭时他俩沉默不语。我拼命夸饺子好吃,还说着其他一些闲话,以缓和气氛,却没有效果。于是我干脆直言:刚才你们的谈话我听到一些。我的想法,你们别匆忙做决定,多给对方一些时间好好考虑,是吧?<div><br>他俩都没说什么,只是点头表示认可。饭后赵盈盈走了。希望还能见到她。<br></div> <h1><b>第 14 章 来到那拉提</b></h1> 部队接到开拔命令,我们要离开这个美丽的边城,移防那拉提大草原。那拉提我去过,那是伊犁河的支流 --- 巩乃斯河的源头,地处天山北麓。每到春季,天山雪水化成千百条小溪,顺坡而下,浇灌着那片草原,然后汇聚成蜿蜒美丽的巩乃斯河,一路向西注入滔滔伊犁河中。 那拉提号称世界六大高山牧场之一,遍地苜蓿草和萦目的鲜花,盛产牛羊和驰名全国的伊犁马,时而能看到万马奔腾的壮观景象。全团驻地就在天山脚下。举目远望,能看到终年积雪的天山群峰和密密层层的松林。一营一直在此建营房。现在二营和三营也来了,我们团将作为全师的后备力量驻扎在此。 出发前一晚,赵盈盈提着琴盒来了。她说这把二胡她留着也没用,送给何行作纪念吧。何行拿出准备好的手表,轻轻带在赵盈盈手腕上。那是我给他出的主意。当时手表是紧俏商品,全国都要凭票买。在伊宁市可以偶然买到。<div><br>赵盈盈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抱着何行不撒手。我说我得去找个纸箱子,然后就出去了。我想给他们留下最后的独处机会。</div><div><br>我回来时,赵盈盈已经走了,何行在拉二胡,还是那首《牧羊姑娘》,眼里含着泪。<br></div> 我问何行,你们谈得怎么样?何行说,赵盈盈和她父母谈了我们的事,说她打算去山东和我一起生活。她父母问她我的态度,她把我的情况如实告诉了父母。<div><br>我问,女儿一下子从最西端跑到最东端,做父母的难免不舍吧?何行说,赵盈盈还有个弟弟在伊宁工作。她父母最担心的是我们至今什么都定不下来。</div><div><br>我说,就是嘛。赵盈盈年龄不小了,不能一直拖下去。何行叹了口气,一副无奈的表情。<br></div> 来到那拉提不久,何行休了探亲假。临走前问我需要他帮我带点什么。我说,别的不需要,有可能的话,帮我带几本书来,就是高中的代数、几何和物理基础教材,我想系统学学。何行说这个简单,他以前的教材都留在家里了。<div><br>我说那种教材太多了,不好带,也不适合自学。他说他明白了,就是那种自学教材,每科只有一本,也许济南的书店能买到。我告诉他,要是新华书店没有,可以去泉城路古旧书店看看。<br></div> 记得在运动高潮时,我无事可做,常去书店,站在书架跟前看书。店员见我一半大孩子总在那看书却不买,就把我赶走,有时还训斥两句。我哪有钱买书,不管那么多,换一家书店接着看。<div><br>偶然来到泉城路古旧书店。书店不大,好些没见过的旧书,把我高兴坏了。店员是个慈祥老爷爷。他笑眯眯看着我,却不赶我走,任我在那里读下去。此后很多时光都是在这家书店度过。多年后也忘不了那位老爷爷。<br></div> 何行走后,闲暇时一人待着有点不习惯,于是去六连找济南老乡聊天。最聊得来的是方穹和唐晓亮。方穹的父亲是一家报社的总编,唐晓亮父母是大学教授。他们入伍前也是济南的工人,由于家庭影响读过不少书,知道的事挺多。他们和我一样,入伍来新疆也是为了见见世面。<div><br>这天是周末,方穹和唐晓亮来营部找我,邀我一起去山上走走。</div><div><br>出了营房,南边不远就是那拉提山。那拉提山是天山支脉,海拔 3500到 4000米。雪线之上的皑皑白雪让秋日那拉提山显得更加妩媚。我们沿着小路向山上走去,边走边聊天。<br></div> 那拉提山上通常见不到人,偶尔有一两个哈萨克老乡骑马上山转转。只要不进山深处,白天也没有猛兽,只听说当地人会打到野猪。于是我就把山上当成了书房,有时独自一人过来读书。在和煦阳光下,听着远处的鸟鸣和近处的树叶声,有种身处仙境之感。<div><br>有天下午在山上读书入了迷,抬头看时,发现已日薄西山。突然想到,天黑了仍独自一人在此,那是什么情景?不知身后会冒出什么怪物来呢。想到此,赶紧收拾东西,急匆匆落荒而去。</div><div><br>现在和方穹、唐晓亮走在一起,自是胆子大些,可以往山里走远些。要是带着枪,更是有恃无恐,碰上个把野猪野狼根本不放在眼里。<br></div> 方穹谈起了最近的中东战争。埃及和叙利亚从东西两个方向对以色列发起突袭,以色列岌岌可危。打了20天,埃及和叙利亚却打败了,败得一塌糊涂。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四次中东战争总是以色列获胜?<div><br>唐晓亮谈起了以色列和叙利亚的坦克大战,谈得眉飞色舞。方穹说他是个战争狂人。</div><div><br>方穹出示了一张纸,上面是一首散文诗。我浏览了下,就是写新一代中国军人如何跨国太平洋,登上美国海岸,又如何打到美国东部,踏上白宫大理石台阶。倒是写得挺有激情。方穹说,这篇散文诗在一些高干子女中流传,那就一帮战争狂人,一帮疯子。<br></div> 唐晓亮很喜欢军事。他读过克劳塞维茨的《战争论》,还能搞来一些新出版的内部书。不久前我读过基辛格的《选择的必要:美国外交政策展望》,还有朱可夫写的《回忆与思考》,都是他从团参谋处借来的。<div><br>朱可夫作为二战时的苏军统帅,二战回忆录写得非常详尽。印象最深的是他描写战争后期的苏军炮兵,每平方公里要布置多少门大炮,夜间还要用高强度探照灯把德军阵地照得通明。</div><div><br>方穹和唐晓亮谈起战争和军事来,我只有听的份儿。<br></div> <h1><b>第 15 章 断烟离绪</b></h1> 何行探亲归来,给我带来了想要的书。我问是在哪里买的。他说,就是泉城路那家古旧书店。他自己也买了两本书,两本历史书。一本是刘启戈写的《西欧封建庄园》,另一本是杨戈写的《中国历史故事》春秋战国篇。<div><br>我翻了翻那三本数学和物理教材,的确是那种自学教材。里面有大量例题。我只要自己做例题,再和书上的解题对照下,就差不多学会了。</div><div><br>那本《西欧封建庄园》也很有看头。我知道,西欧中世纪庄园和中国古代农村很不同,但细节还不大清楚,这本书得好好读读。<br></div> 我问何行家里怎么样,是否说了媳妇。他老实承认,父母的确托人说了个媳妇,是邻村的农家姑娘,那种貌不出众本本分分的人,只上过小学,谈起来没多少共同语言。他本不想相亲,无奈父母心切,只好先见见面,别让父母感觉他把婚姻大事不当事。<div><br>何行还说,他已经告诉邻村那位姑娘,他不是过日子那种人,彼此都不合适,劝她找个安生在村里过日子的,以后才好相处。<br></div> 我问,你肯定把赵盈盈的事对父母讲了吧?何行说,讲了,他们没说赵盈盈好,也没说不好,心里肯定是排斥结过婚还带着孩子的。<div><br>我知道,乡下人都这样,何行父母没一口拒绝,算是好的。乡下生鲜小伙子娶二婚,会让人以为这人不是有前科就是有毛病,要不就是穷得家徒四壁,总之是那种娶不上媳妇的老光棍儿才会娶二婚。<br></div> 我问何行打算怎么办。他说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先等等看吧。何行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做事过于谨慎,前瞻后顾做不了决断。<div><br>何行拿出一封信让我看,赵盈盈给他的信,他回那拉提后才收到的。</div><div><br>赵盈盈信中开头让何行代问我好,然后是一大篇情话。我很吃惊,这样的情话何行也敢让我看。看来他是想让我了解赵盈盈,好帮他出出主意吧。恐怕他跟赵盈盈的事还有的折腾呢。<br></div> 赵盈盈写的也不全是情话,她还写道:<div><br>嘉远去世后,我感觉天都要塌了,什么都不想做。见到你们后,我才有了生活信心。以前对军人的印象就是扛着枪喊着口号齐步走,见到你们后才知道,年轻士兵也有你们这样的人。和你们相处,我感觉活得有意义。我不能再消沉下去,也不想总在资料室过这种清闲安逸的日子。党校不光有资料室,还有个挺大的图书室。我想和你们一样读书,长知识,长见识。<br></div> 看完信我问何行,怎么样,这么好的姑娘你舍得放弃吗?何行苦笑下说,他父母的态度还没敢对赵盈盈说,希望父母以后能看开点,事情就好办了。<div><br>我说,我不相信社会将长期这样下去,城市会变,农村也会变。将来乡下很多人都要进城,像发达国家那样自己找工作。何行说,理论上是这样,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变呀。</div><div><br>我说,不管什么时候变,我们得做好准备。何行问,你自学中学课本,就是在做准备吧?我点头认可。何行告诉我,那些课程他读高中时候都学过,都生疏了。<br></div> 我是乐观派,何行是悲观派。他的悲观来自长期的乡村生活。<div><br>乡村生活最大特点是静止不变。那个村庄,那片房子,那些庄稼地,还有1958年之后的那套体制,多年来几乎毫无变化,只见房子越来越旧,人越来越老。城里人会说,儿子长大了争取去做什么什么工作。乡下人只能说,儿子长大了想法把东厢房修修在里面成亲。他们实在想不出,儿子除了在村里种地娶妻生子还会有什么出路。这种意识久而久之成了一种固定理念,影响着下一代和下下一代。<div><br>乡村这种不变的生活方式延续了何止几十年,至少是几百年,上千年。<br></div></div> 乡村女子更是这样。我们部队有不少兵来自陕北榆林。他们填表时,母亲姓名一栏写的是张王氏、李赵氏等等。他们的母亲只有姓,没有名字,可见既不出门,更不上学,也就是老话说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们当然不需要上学,连起码的识字都不需要。<div><br>我很难想象,让何行在这些女子中选个媳妇,怎么选?<br></div> 何行问,你说以后还会不会考试上大学?我说,我不大相信以后会一直按现在的方式招生,照这样下去社会成了什么样子?<div><br>不久前有个济南老乡找我帮他复习初中代数。他在团部当过警卫员,团部推荐他去上大学。可是工农兵大学生也有基础文化考试,考得很简单。他却犯了难来找我。我花了两天时间帮他把基础代数顺了一遍。后来他还是没通过文化考试。<div><br>这件事让我有种说不清的感觉,好像看见很多人向悬崖走去,却不知为什么。问别人,别人也不知道。只好无奈地对自己说,我该怎么走怎么走,他们自便吧,但愿别掉下去。<br></div></div> 我对何行说了自己的想法,何行忍不住想笑,不知是笑我还是笑别人。他说我脑子里净装些莫名其妙的东西。<div><br>我说,是呀,小时候我就整天想,收音机里有没有小人儿在里边说话?趁家里没人,我把后盖儿打开看,原来是一堆稀奇古怪的死物件,哪有什么小人儿。四年级暑假去夏令营学无线电,才知道,原来自己也能做收音机。<br></div> 何行挺羡慕的,说他们放假就是回家干活,哪有什么夏令营冬令营的。他还问我都学了什么。我说,学了用摩尔斯电码收发电报,还有线圈、电容、矿石检波那些。<div><br>他说,这些东西上学时学过一些,就是乡下孩子没条件动手做,很快就忘了。乡下人不拿这些东西当事,只看重种地、打粮、吃饱饭。</div><div><br>我不由又想起那个常想的问题:把农民一辈子圈在庄稼地里,对吗?<br></div> <h1><b>第 16 章 萦怀东归路</b></h1> 我也休了探亲假。坐了三天汽车,绕道伊宁和果子沟到达乌市。我曾出差来过乌市。这里有个大城市的样子,可是无暇再次逛街。火车站附近有家商店,看门脸还挺像样,于是进去看看能买到点什么。在部队每月津贴费不多,却总花不着,钱攒下来,感觉自己像个富翁。<div><br>进店一看,不禁大吃一惊。店里货架上空空如也,只摆着几件可怜的商品,像是要倒闭的样子。女店员呆呆地坐在柜台后。问她为什么没货卖。她淡淡地说,工厂都停产了,哪有货呀。<br></div> <h5><b>豆包按网络图片重绘的乌市老火车站</b></h5> 乌市火车站仍很繁忙。上次出差来此,就有种久别重逢的感觉。这里有条钢铁通道,伸展万里之遥,一直延续到东部沿海,将西域和家乡连接。再次来此,想到马上就要沿着这条铁路东归,心里在琢磨:一路上将与四年前有什么不同? 火车经过哈密,穿过茫茫戈壁进入甘肃。前面就是祁连山与河西走廊,还是那座连绵大山,还是那一望无际的农田。祁连山雪水灌溉着河西走廊,这里自古就是甘肃的丰盈之地。<div><br>河西走廊的中心是武威,古称凉州。我们营有些来自武威的战友,他们和山东人一样高大。我在想象着,当年的凉州马超如何骑着快马,手持钩镰枪冲锋陷阵。<br></div> 车停在一个小站上。那站小得只有一小段站台,远不如列车长。这时突然发现远处跑来一大群人,越来越近,原来是一群衣衫褴褛的老老少少。他们在车窗下站成一排,手里的饭碗高高举在头顶。车里的人把残汤剩饭倒下去。车窗太高,有个花白头发的老人被洒了一脸面条,他却在笑。<div><br>我看不下去了,只想哭。车里有人说,附近的村子就靠这个吃饭。<br></div> 车快到兰州站了。早听说兰州是个重工业城市,有很多冶金企业,包括有色金属冶炼,现在算是领教了。远远望去,城市中一座座烟囱高耸,冒着黄色和橙色烟雾,整个城市上空也笼罩着这种颜色。<div><br>想起济南东部工业区也是烟囱林立,冒着黑烟,却罕见这种彩色烟雾。彩色烟雾更让人心惊胆颤。黑烟主要成分是煤灰,黄色和橙色烟雾就不知道是什么了。<br></div> <h5><b>图片来自互联网</b></h5> 兰州是个大站,上车的人非常多。在门口挤不上来,有些人就从窗口爬进来,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进来。其实车里已经没有座位,连车门处的小空间也坐满了人。他们上车后只能站在过道,眨眼间过道就被挤满。行李架上也没空间了,于是每个座位下面都塞满行李。<div><br>车上每寸空间都被利用。人只要能上得车来,脸上就写满幸福,如同坐在贵宾车厢的表情。</div><div><br>到夜间,站着的人渐渐支撑不住。幸好中途有些人下车,车内稍微宽松了些,于是许多人就在过道间半坐半躺地睡去。<br></div> 终于熬到西安。中途下去一些人,到西安又呼啦啦下去很多,车内一下子空旷起来,竟然有空位子。我明白了,兰州到西安这段路车次太少,所以特别拥挤。西安东行车次多,就宽松了不少。<div><br>西安站上来一个小兵,坐在我对面位子。看样子比我还年轻,像是个新兵,挺机灵的样子。</div><div><br>他见我是当兵的,主动搭讪起来,还主动自我介绍。他是个通讯员,跟首长来西安出差,要返回郑州驻地。首长去了卧铺车厢。<br></div> 他知道了我在新疆边境当兵,对那里十分好奇,问这问那。我就把伊犁各种事情说给他听,小兵像听故事一样听得津津有味。我告诉他,我们冬季拉练在雪地行军,一夜走了120里,又累又困,走着路就睡着了,做着梦还在走。他笑得不行了,说我瞎编。我们俩很快无话不谈。<div><br>小兵听我说没去过郑州,一定要我在郑州下车玩一天。他说正好赶上周末,他会陪我到处看看。看他这么热情,再加上坐这么久火车实在困乏,好想找地儿睡一觉,我就没拒绝。<br></div> 晚间时火车到达郑州。小兵领我住到他们部队招待所,陪我在招待所吃过晚餐。他问我是否想去看看郑州夜景,还说这里离二七广场不远。在火车上坐了三天,人都坐木了,倒是真想出去走走。<div><br>我们走过两条街就看到了远处的二七纪念塔。暮色中,纪念塔被灯光勾画出一个秀丽轮廓,在这座老城中显得别具一格。小兵说,纪念塔是三年前建成,早先那里有个二七广场,现在有了纪念塔,那里成了郑州一景。</div><div><br>小兵在火车上就告诉过我,他是在郑州市长大。聊天中就能感到他对这里的感情。<br></div> 第二天我们去逛街购物。星期天街上的人真是不少,和济南市中心一样热闹。这两个城市都是历史悠久的老城,看街面就有很多相似之处。<div><br>逛到中午,我们去一家餐馆吃饭。一进门我就愣住了。餐馆中站着一些人,呆呆地看人吃饭。看样子像是乡下人,有老人,也有孩子。小兵说,现在郑州市中心的餐馆都这样,他们在等着吃剩饭。我一下子想起甘肃那个小车站的饥民,没想到在郑州市也能看到这种情景。</div><div><br>吃过饭小兵送我上火车,我们紧紧握手告别。火车向徐州驶去。一路上,脑中总是出现那些等着吃剩饭的人。<br></div> <b>未完待续 ......</b> <a href="https://www.meipian.cn/5bk55ulh?share_depth=1" target="_blank" class="link"><i class="iconfont icon-iconfontlink"> </i>何以同舟去(插图版) 1-4</a><div><a href="https://www.meipian.cn/5bkqkrzl?share_depth=1" target="_blank" class="lin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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