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慢煮光阴》默斋主人原创散文</p><p class="ql-block">茶馆的老茶客总说,普洱要醒三遍,头遍洗尘,二遍润心,三遍才出真味。我望着玻璃盏里舒展的茶叶,忽然懂得人与人的缘分,原是要这般慢火细煨的。</p> <p class="ql-block">春深时在庭院种了株木香。起初每日浇水,巴望着藤蔓攀上墙垣。邻家阿婆笑着拦住:"草木有草木的时辰,你看它现在只长叶子,秋后自会结出米粒大的花苞。"果然到了霜降,那些蜷缩的绿意里忽然绽开碎雪似的花,香气漫过半个巷子。原来所有郑重的相遇,都需要把时光掰成瓣儿来等——等晨露浸透每寸新土,等月光晒暖每片嫩芽,等岁月把莽撞的期待酿成从容的懂得。</p><p class="ql-block">去年深秋在雨夜送别老友。她抱着褪色的帆布包站在巷口,雨水顺着伞骨滴落,打湿了我们曾一起临摹的《兰亭序》复印件。"有些缘分像宣纸,浸了水就再揭不开。"她转身时,我想起三年前我们在美院画室初次相逢,她教我调石青的手势,仿佛还在调色盘上晕染。原来绝交不是雷霆乍惊,而是潮水退去时,礁石终于看清自己的轮廓。就像园丁修剪病枝,剪刀落下的瞬间虽痛,却是对生命最庄重的致敬。</p> <p class="ql-block">如今我常坐在老槐树下的竹椅上,看暮色给青砖灰瓦镀上金边。檐角的风铃叮咚,恍若故人轻轻叩门。那些在时光里慢慢沉淀的情谊,如同老茶客案头的茶垢,越是经年累月,越是温润如玉。而那些注定消散的缘分,就让它们像落叶归入泥土,在年轮里化作养分。</p><p class="ql-block">巷尾的钟表铺每天正午敲十二下。我数着钟声,忽然明白:交心要学老茶的醇厚,在岁月里慢慢醒;绝交当如秋刀的果断,于凋零处速速离。这快慢之间,藏着对生命最温柔的慈悲——慢,是给真心长出年轮的时间;快,是给告别留有余地的尊严。</p><p class="ql-block">暮色渐浓时,有穿蓝布衫的老人走过青石板路。他手里的鸟笼里,画眉在唱一支古老的歌。歌声里,新茶正在紫砂壶中舒展,旧梦正在记忆里沉淀,而所有的相逢与离别,都在光阴的陶罐里,酿成了琥珀色的传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