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会春韵】N0·01 春账

涛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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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网络(致谢)

三月的细雨如丝如缕，为大地披上了一层朦胧的轻纱，柳条吐出新芽，嫩绿的梧桐叶在风里翻卷，桃花红满了天，莺飞燕舞，让人陶醉在这如诗如画的景色中。我满怀希望地抱着装满凭证的纸箱，健步走进财务室的刹那间，被满墙的报税日历惊得后退了半步——那些用红笔圈画的日期像一串串悬在头顶的铜铃，随时可能被春风撞得雷霆大怒。

我的工位是在一个靠窗户的角落，桌上堆着一年来未归档的报表。老会计张姐，风姿绰约，她摇着脑晃着腚来到了我面前，递过来一本蓝皮账簿，枯叶般的纸页正簌簌掉落细碎的阳光。她眉目传情，电闪雷鸣，让我浑身不自在。她凑过身手把手地教我辩识褪色的复写纸痕迹，那些深浅不一的数字像候鸟迁徙留下的爪印，在时光的褶皱中若隐若现。还和我讲了许多职场的潜规则，同事之间的勾心斗角。我哪能插上嘴，只有底头的份。临走时，张姐抛出来一句话：“乖乖的，姐照着你！”说完用兰花指轻轻地点了下我的额头，当时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

第一次独立整理基建账目是在谷雨前的一个晚上。七十二张报销单在桌面摊开，报销日期与审批日期错位两个月有余，发票号码如同被老顽童扯散的珠链。我攥着尺子比对银行的流水，铅笔尖在A3纸上沙沙游走，忽然发现某笔材料款竟在三个科目里重复入账。窗外不知何时聚起乌云，数字在算珠间跳动的节奏，竟和檐角渐密的雨声叠成同频的韵律。

最棘手的当属某笔往来款。付款方是注销多年的子公司，收款方却是家关联企业。我在诸多纸堆里翻找蛛丝马迹，沾满灰尘的会议纪要里藏着股权变更的线索，装订松散的凭证本里掉出半张作废的转账票。当最终在十五年前的审计报告附注里找到关键证据时，打印机吐出的调整凭证竟带着油墨的余温，像初春解冻的溪流漫过鹅卵石，奔走在鸟语花香的方向。

张姐常说会计是替时光织补的人。某个加班的暮色里，她教我修复被茶水渍浸染的账本。棉签蘸着酒精轻拭泛黄的纸页，数字便在褐色的晕染中浮出轮廓，宛如冰层下游动的锦鲤。我们给破损的装订线换上靛青色丝线，打结时窗外的玉兰树正抖落着满身洁白。

如今再看那些曾让我头皮发麻的往来明细，倒像是老树新发的枝桠。供应商名称里藏着消失的街道，折旧年限中晃过厂房斑驳的砖墙。当春风再次吹乱满桌的原始凭证，我已学会在数字的迷宫里种植路标——耐心浇灌的种子，终会在某个晨光熹微的时刻，揭开了错账的冻土，发出春天的嫩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