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文品读赏析797：宋 柳永 定风波·伫立长堤

邹红兵

定风波·伫立长堤

宋代 • 柳永

伫立长堤，淡荡晚风起。骤雨歇，极目萧疏，塞柳万株，掩映箭波千里。走舟车向此，人人奔名竞利。念荡子、终日驱驱，争觉乡关转迢递。

何意。绣阁轻抛，锦字难逢，等闲度岁。奈泛泛旅迹，厌厌病绪，迩来谙尽，宦游滋味。此情怀、纵写香笺，凭谁与寄。算孟光、争得知我，继日添憔悴。

译文：

久久的站立在长堤之上，轻柔的晚风吹拂着，但见骤雨刚过的边地天晚风凉，一片萧条冷落，毫无可观，唯有千万株柳树种在堤坝上，遮掩着奔腾不息的江河。人们都争相着往这里来，不管是什么途径，只是为了追名逐利。想到旅途之人终日不停的漂泊，这些追名逐利的人又怎么会察觉到在终日驱驰中已经渐进啊的远离了家乡。

轻率的离开绣阁（代指女方），很难收到妻子的来信，随便度过了一年，无奈的到处旅行，厌烦的情绪，近来尝遍了在外流动做小官的滋味，这些想法，我就是写成书信，又能寄给谁呢？即使孟光一样贤惠的女子，又怎么能知道我一天比一天愁苦，增添憔悴呢。

注释：

伫（zhù）立：长时间站立。

淡荡：舒缓，恬静。多用来形容春天景色。

箭波：水波迅速，有如飞箭。

走舟车：水路旱程并进。

念荡子、终日驱驱：想到旅途之人不停地漂泊。

迢（tiáo）递（dì）：形容路途遥远。

泛泛：飘流浮行的样子。

孟光：东汉贤士梁鸿妻。举案齐眉的典故说的就是梁鸿、孟光。汉书生梁鸿读完太学回家务农，与县上孟财主的30岁女儿孟光结婚，婚后他们抛弃孟家的富裕生活，到山区隐居，后来帮皋伯通打短工。每次孟光给梁鸿送饭时把托盘举得跟眉毛一样高。

迩来：从某时以来，从那以来。

香笺：加多种香料所制的诗笺或信笺。

词牌解析：

定风波的起源：定风波，唐教坊曲名，后用作词牌。最初可能与唐代的乐舞有关，其曲调具有一定的节奏和情感基调，后来逐渐发展为可供填词的词牌。

定风波的变体：在柳永之前，定风波已有多种变体。柳永的《定风波·伫立长堤》属于双调慢词，在字数、句读、押韵等方面都有特定的规范，与其他变体有所区别。慢词通常篇幅较长，能够更细腻地表达情感。

正体词牌格律

字数与句读：柳永的《定风波》为双调，共103字。上片53字，下片50字。上片十句，下片九句。具体句读为：上片“仄仄平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前三句为四、四、七句式；“仄仄平平，平平仄仄，仄仄平平仄”，这几句是四、四、五句式；“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平仄平平”，为三、三、七句式；“仄仄，仄仄平仄仄，平仄平平”，是二、五、四句式。下片“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为七、四、五句式；“仄平平，仄平平。仄仄平平仄仄平”，是三、三、七句式；“仄仄，仄仄平平，平仄平平仄仄”，为二、四、六句式。

押韵方式：押平声韵，且在一些特定位置有平仄转换。上片“平”“仄”“平”“仄”“平”等字押韵，下片“平”“仄”“平”等字押韵。例如上片“堤”“时”“期”“枝”“思”等字押平声韵，下片“伊”“期”“知”等字押平声韵。

平仄要求：词中对平仄要求较为严格。一般来说，在每个句子中，哪些字用平声，哪些字用仄声，都有一定之规。如“伫立长堤，淡荡晚风起”，“伫立”为仄仄，“长堤”为平平，“淡荡”为仄仄，“晚风”为仄平，“起”为仄声，符合词牌格律的平仄要求。通过平仄的巧妙搭配，使词在诵读时具有抑扬顿挫的音乐美感。

作品简介：

这首词上片描绘了傍晚骤雨初歇后的长堤景色，塞柳万株，江波千里，展现出辽阔而寂寥的氛围，同时也写出了世人奔名逐利的情景，以及游子在追逐中渐觉故乡遥远的感受。下片则侧重抒情，词人表达了对轻易抛离家庭的无奈，对妻子的思念，还倾诉了宦游的漂泊之苦、身心疲惫与厌倦之情，最后以无人可寄书信、妻子难以知晓自己的憔悴，将孤独寂寞的心境推向高潮。

该词以悲凉之情贯穿全篇，写尽了下层文人士子仕宦之途的矛盾心理和悲剧命运，同时也抒发了词人的思归之情。这首词情景交融，将塞外萧索之景与内心的孤独无奈、思家念亲之情相结合；语言朗畅，以直白的语言倾诉情怀，情感真挚深沉，词风哀怨惆怅。

创作背景：

《定风波·伫立长堤》是柳永中举之后“宦游”期间的作品。

柳永于1034年中举，之后担任过睦州团练推官、余杭县令、定海晓峰盐场检察官、泗州判官等小官职。在封建时代，文人入仕本为追求功名利禄、实现人生抱负，但柳永所任官职卑微，升迁无望，与他的期望相去甚远。而且宦游生活充满了漂泊不定与艰辛，他不得不远离家乡和亲人，四处奔波。长期处于这样的状态，使柳永对功名利禄产生了怀疑和厌倦，内心充满了对家乡和妻子的思念之情。《定风波·伫立长堤》便是在这样的心境下创作出来的，词中既抒发了他对“人人奔名竞利”的感慨与厌倦，也表达了“绣阁轻抛，锦字难逢”的思家念亲之愁，以及“迩来谙尽，宦游滋味”的无奈与辛酸。

作者简介：

柳永（约987年—约1053年），原名三变，字景庄，后改名柳永，字耆卿，因排行第七，又称柳七，福建崇安人，北宋著名词人，婉约派代表人物。

柳永出身官宦世家，少时学习诗词，有功名用世之志。然而，他的仕途坎坷，多次科举不中，后因写了一些迎合世俗的艳词，不为统治者所喜。但他在词的创作上成就极高，是第一位对宋词进行全面革新的词人，也是两宋词坛上创用词调最多的词人。他大力创作慢词，将敷陈其事的赋法移植于词，同时充分运用俚词俗语，以适俗的意象、淋漓尽致的铺叙、平淡无华的白描等独特的艺术个性，对宋词的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其词多描绘城市风光和歌妓生活，尤长于抒写羁旅行役之情，词作流传极广，有“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之说，著有《乐章集》。

品读赏析：

此词上片描写了宦游之中所见景色和名利之客奔走道路的匆忙，表达了对仕宦生涯的无奈之感。下片侧重写怀人，由长期奔走的艰辛想到在故乡持理家务的妻子。该词以悲凉之情贯穿全篇，一步紧似一步，一层深似一层地写尽了下层文人士子仕宦之途的矛盾心理和悲剧命运，又在悲叹中抒写自己的思归之情，情感深沉而语言朗畅。

词的上片先写“伫立长堤”，纵目远眺，但见骤雨刚过的边地天晚风凉，一片萧条冷落，毫无可观，唯有塞柳掩映的急流流向千里之外的故土。开篇几句对萧条的边地风光的描绘，为全词定下了悲凉的感情基调。而随着词作的逐步展开，这种悲凉之感不但没有减弱，反而滔滔滚滚，联翩直下。　　

“走舟车向此，人人奔名竞利”，边地如此荒凉，人们却争相“走舟车向此”，“人人奔名竞利”，却为追名逐利。一可悲。　　

荡子“终日驱驱”，不觉之间已然离故乡越来越远。词句由“念”领起，“争觉”一转，表达了这样的意思：想来荡子终日奔走，舟车劳顿，哪里还觉得家乡渐远！行行重行行，连家乡越来越远反也不觉得了。二可悲。

过片“何意”二字，似将上片的内容化作一声悲叹，又在这声悲叹中继续抒写自己的思归之情：“绣阁轻抛，锦字难逢，等闲度岁。”没想到自己为了蜗角功名、蝇头微利竟付出了抛家别妻、温情不再、虚度光阴的沉重代价。三可悲。　　

“奈”字一转，贯串以下四句：无奈受尽了羁旅漂泊之苦，尝够了辗转宦游的滋味，却也再无法摆脱名利的束缚。四可悲。

“此情怀、纵写香笺，凭谁与寄。”词意再转：自己的种种情怀，纵然写在“香笺”上，又能寄给谁呢？孤寂、痛苦，却无一人可以倾诉。五可悲。　　

“算孟光、争得知我，继日添憔悴。”语意更进一层：就算有孟光这样的贤妻，也未必能理解我，未必能理解我内心的苦衷。六可悲。　　

这首词是柳永失意人生的咏叹，以悲情贯穿全篇，一步紧似一步、一层深似一层地写尽了下层文人士子仕宦之途的矛盾心理和悲剧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