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远行

书童

我出生在大别山区麻城城关镇，那是一个与长江毫无交集的地方。直到15岁，轮船对我而言，仅仅存在于想象之中。

1969年3月，春节的余韵还未消散，表姐要到武汉棉纺厂实习，她带上了我，我们搭乘麻城棉纺厂送青工去武汉实习的敞篷大货车，一路颠簸来到了武汉。到达武汉棉纺厂时，天色已晚。表姐想带我进入厂里的宿舍，却被门卫无情拦下。无奈之下，我们在厂外临时找了间同来的男青工的宿舍住下，那一夜，陌生的环境让我辗转难眠。

第二天，表姐送我到在武汉工作的姨妈家。在姨妈家短暂住了一晚后，次日凌晨五点，姨父骑着自行车，带着我穿梭在寂静的街道，将我送到了码头。我即将搭乘汉口至九江的小轮船前往广济县田家镇。因我的父母都是从麻城调到了田镇工作，而这一次远行，也成了我人生中第一次独自踏上的旅途。

站在码头上，望着那艘即将承载我远行的轮船，我的心中满是新奇与期待。第一次乘坐轮船，周围的一切都那么新鲜和陌生。船缓缓开动，我紧紧抓着栏杆，感受着江风的吹拂，望着江面上泛起的层层波浪，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然而，当我环顾四周，看到那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时，内心又不免涌起一丝胆怯。我小心翼翼地缩在角落，眼睛不时偷偷打量着周围的人。

到了中午时分，船上开始供应中餐。那飘来的饭菜香气，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我的胃。可当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空空的口袋，看着那标价5角一盘的饭菜，只能无奈地望之兴叹。我咽了咽口水，强忍着饥饿，将目光投向了窗外的江水，以此来转移自己对食物的渴望。

　　这12个小时的航程，既漫长又短暂。漫长的是每一分每一秒对饥饿的忍耐，短暂的是这一路新奇的体验让时间仿佛飞逝而过。终于，在下午五点多，轮船缓缓靠岸，我到达了田家镇。
　　
　　上岸后，我满心欢喜，以为即将见到日思夜想的父母。可一个难题却摆在了我面前——问路。周围人说的广济话，在我听来就像鸟语一般，一个字都听不懂。我焦急地比划着，试图让路人明白我的意思，但一切都是徒劳。最后，我灵机一动，拿出纸笔，写下了“田镇供销社”五个大字。路人看到后，用手指了指方向，我这才如获至宝，心中的焦急也随之消散。

第一次坐船的经历，就像一幅色彩斑斓的画卷，深深印刻在我的记忆中。它让我感受到了远行的新奇与不易，也让我在懵懂中学会了独立和坚强。
（王家振 图、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