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队生活记忆(一)

光明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今年2月20日,是我们上山下乡插队50周年的日子。1975年2月20日,这个日子在我们这一批知青心目中,永远难以忘记!光阴似箭,半个世纪过去了,但五十年前离开县城,走向农村,在山乡度过的那段岁月让我们终身难忘!</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那是1975年初春,我们离开校园一个多月,就走上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插队锻炼的道路,搭上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的“末班车”,融入到干百万知青队伍之中。春节刚过,下乡的通知就下来了,2月20号这天,下乡知青在县城中心广场集中,广场里红旗招展,锣鼓喧天,人潮涌动,好多知青家长前来送行,热闹非凡。知青们乘坐大轿车,被分别送往要去的目的地。</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由于地域不同而有所不同。大中城市人口众多,又远离农村,知青下乡就得坐上火车去遥远的农村,或者农场等。而我们身处穷乡僻壤的小县城,离城十几公里就是农村的山山沟沟,这里有东乡、西乡和南乡之分,安置知识青年到农村落户不成问题。当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安置工作作为一项政治任务,县上十分重视,成立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安置办公室(简称知青办),并从县直机关抽调专人到知青安置所在公社带队。我们一百多名知青被安排到县城西乡的营滩公社,距离县城约有二十五公里路程,当汽车送我们到公社所在地时,又是一派热烈欢迎的场景。公社负责人和知青带队的队长衔接以后,一百多人按十人一组,分别安排到营滩、小沟、朱沟、大荒地、右旗、永胜和龙卧大队。我们十人被安排到离公社较远的龙卧大队第一生产队。这天,有知青安置任务的生产队都来人迎接,赶着驴骡来驮运我们的行李。在公社院内简短的欢迎仪式后,我们一行人跟着队长又出发了。离开公社后,我们徒步向龙卧山行进。先沿公路走了一段,之后向南拐进一条山沟,没走多远就开始上山。山路不宽,曲曲弯弯,为阴山路段,时逢早春季节,冬天的积雪开始融化,小道上一片泥泞,行走十分困难。爬行一个时辰,才到了山顶,看到了一个地处阳山坡的小村庄,当地人称之为“张杜崴”,这就是我们插队落户的地方。村庄座落在营滩公社通往韩集公社三大湾的公路边,十几户人家分布在一层一层的台地上,这里山势高耸,从这里鸟瞰,周围数十里的村庄尽收眼底。</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我们一溜人马走进村里面,先被邀请到赵吉庆家中。院子内,庄里人出出进进,忙忙碌碌,像是要迎接贵客一般。厨房里热气腾腾,宰了羊,煮了肉,还做了炸油饼,香气扑鼻。队长热情的招呼我们和送行的家长上炕。在山区农村来了客人,先让上炕,因为土炕一年四季都是热的。队长一个劲的给我们敬茶,让我们多吃点肉。此情此景,让我们感动不已。由此可见山区农民的忠厚朴实、待人真诚和吃苦耐劳的品质!</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张杜葳村只有十几户人家,人口不上百人,大多姓李和姓赵,其他杂姓不多。因知青点还没修建,我们来的知青先安排到三户人家居住,社员把家中最好的房间收拾出来给我们。我和高中同学贺随宁等三个人安排到李三宝家中,两间光线好的阁楼让我们住。赵吉庆和李三宝两人,和我们年龄相仿,都在村小学当社请教员,是村上有文化知识的人。队长安排我们住这两家,是有意识的,认为青年人之间好沟通、好交流,想法周到,用心良苦。我们在村里,社员们都叫我们为“青年”,而不称知识青年,因为“青年”叫着顺口,脱俗而又亲切,而知识青年是官方的叫法。其实,我们只是上过学而已,没有什么知识可言。上学时正值“文革”时期,大量宝贵时间用于学工、学农和学军,真正的书本知识没有学多少。由此看来,社员们对我等这些人的称呼恰如其分。我们龙卧大队第一生产队,队长姓李,叫李全友,浓眉大眼,身材清瘦,是村里精明能干的人,还有一个姓赵的副队长和一个妇女队长,都是村里面有能力、有威信的人选,在他们的带领下,我们开始了难忘的插队生活。</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1975年,是我们插队的第一年,大家参加农业生产劳动的热情十分高涨,干劲十足。刚到农村一切感到新奇,各种农活都要试一把,像春种抓杠、撒种籽、撒化肥;打麦场上打链架、扬场等,这些都是农村的“技术活”,我们怎么干也干不好。每天出工要记工分,一天要三阶段出工,每天工值10分,一天最少要干10个小时的活。</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张杜葳村大多是山坡地,也有一部分是“农业学大寨”中新修的梯田,都在村落脚下。在这里,山大沟深,田埂间都是羊肠小道,架子车用不上,更不用说川塬区能用的手扶拖拉机,春种、秋收都是靠肩背。往地里面送粪用“背斗”背,收割的小麦、蚕豆、青稞用绳子捆起来,再背到场中,劳动强度大。</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我们刚到村里是初春季节,正值往田间送肥。队上给我们每人一个背斗,先装满肥料过秤,看能装多少重量,运肥时再计次数,由记工员计算你所运肥料总量,用量计工分,运送者体力有差别,所用背斗也就大小不一,重量不同,约在50—100斤之间。现在看来,这也是计件工分制的一种方式。送肥的活大多在早晨进行,有时候天不亮,乘着月色在田埂奔跑。背送的多的是农家肥,也有饲养圈里的牛粪之类,还有一种叫“生灰”的肥料。所谓“生灰”,就是用山坡上的草疤烧制而成。是当地农民发明的一种自制肥料的方法。先把山坡上的草皮用铁锹翻起晒干,再把草皮一块一块磊起来,中间留有空隙,用柴草点燃,草巴夹带着根系,竟然会自燃,最后烧成灰作肥料。现在看来,这种方式损坏了生态,得不偿失。山阴地区土地湿气大,土地易结斑块,“生灰”、草木灰,还有磷肥(工业产品,成本高)的使用,使土壞松软,有利于农作物生长。把生灰往地里面送是一件苦事,背斗肩上挎,行走在山道上,细灰从背斗缝隙往外窜,装卸时灰尘四扬,来回几趟,人几乎成了土人。几天下来,苦不堪言,深感农村生活的不容易,农民是天下最辛苦的人!</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到了1975年夏天,知青点修建开始了,由生产队负责具体用地、用料的筹划,并招来当地的瓦工、木工进行修建,用一个多月时间就完工了。选址在村里高处的一块梯田上,占用了耕地,院落后面紧挨着韩家集至营滩公社的乡道,公路之上是队里的饲养圈和打麦场。村里的人家分布在四级台地上,我们知青点成了五级,最高了!知青点院落约有一亩地,院墙用土筑成,足有两米高,修建瓦房十间,两间为一室(一门一窗),三个房间作为宿舍,一间为厨房,另一间没有门窗,作柴草房,门前的台阶用长长的石条铺设,很坚固。在当时农村,我们的新房已经很现代了,里墙和外墙用白石灰粉刷,还有玻璃窗,房间光线很好,像公社的办公室一样。厨房里用土筑了一个很高很大的锅台,支了一口大锅和一块大案板,配备了两个大水缸。</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在山区农村,都是土炕,用柴草作燃料四季烧,炕一直是热乎的,当地人称“热炕头”,也是居家之必需。这土炕具有多种作用。除睡觉休息之外,还有饭桌之用。火炕中间放一尺高的小方桌,桌前再放一个小火盆。来了客人先让上炕,在小桌上喝茶吃饭。平日里,家中长辈才能坐在炕上吃喝,其他人随地而坐。</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这土炕的制作是一件很显复杂的土工艺,修建中给我们知青点宿舍也打了土炕。炕面用薄薄的石板衬砌,石板上面盖上一层大草泥,然后烧干。炕面积很大,占用了房屋面积的一半,社员们称之为“满间炕”。做土炕用的石板取材于离我们村几十里外的乌龙沟。我们在队长的带领下,用架子车到乌龙沟拉运石材。乌龙沟位于甘青交界的大力加山下,这里山势险峻,林木茂密,一条小河在山间流淌,风景秀丽。沟的深处多是石山,这大自然的造化真是鬼斧神工,有些山石竟是厚度为十公分左右、面积不等的石板,一凿就能剥离,正好用来作火炕面料。石材很重,一个车也装不了几块,架子车由驴骡“打哨”,沿着崎岖的山路运回村里面。</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在山区农村生活,离不开牛、骡马等牲畜。村里面养了许多牛、骡马,还有毛驴,春种秋收靠牛马出力。饲养圈舍修的很大,四面高墙,院内三面是圈舍,有牛和驴骡不下二十头,门口的一面是存储饲料和杂物的房子,上面还有一间小阁楼,用于饲养员住宿,还兼放哨之用。配了专职饲养员,由一名哑巴担任,他人虽然身材廋小,不会说话,但很机灵,养牛也有一套方法,并对牲畜爱惜有加。村里各家各户如外出驮运东西,需要驴骡,先得请示队长同意,再去饲养员处领牵。社员到大队部磨面,还有“赶集”的日子,都要驴和骡子载物。我们每个月到公社粮站打粮时,都是牵着毛驴去的。</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一般短途出行派个毛驴,如果出远门就给派个骡子。记得是1976年夏天,临夏县组织各公社的人力在吹麻滩公社进行“治滩造地”的大会战,我们村上也抽了不少人。这天早晨天蒙蒙亮,我和村上的两名社员赶着骡子,驮着面粉和洋芋,送往吹麻滩会战工地。走公路比较远,有三十多公里路程,社员认得捷路,我们抄近道翻山而行,也就二十公里路。走了五个多小时,晌午时分我们才到了吹麻滩工地。参加会战的人都住帐篷,外面搭个灶台自己做饭,正是风餐露宿。工地上高音喇叭在指挥,会战场面十分紧张、火热!我们在帐篷吃了些干粮,稍作休息又打道回府了。回程还好,可以骑骡子而行,走了一段山路,到甘藏沟时天已黑,我们走了公路,是县城通往大河家的县乡公路。公路比山路好走,但也有风险,走着走着,对面一辆汽车开了过来,开着大灯,十分耀眼,骡子一惊奔跑起来,我差点从骡子背上摔下来,让人出了一身冷汗!</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每年春耕结束到夏收前的这段时间,牛基本上闲着,村上又把牛赶到离村十几里的官滩沟放牧,那里有山有林,水草肥美,适宜放牧。知青贺随宁陪一位年龄大的社员两个人去放牧,吃住在当地农民一间土棚里,白天吆喝着牛到林地、山坡吃草,傍晚赶回“营地”。</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张杜崴村离县城也不过三十公里路程,但许多社员竟然没去过城里面,县城好像是遥不可及的地方,出行最远也就是“逢集”时,去十几里地的韩家集一趟。他们整天在田间辛勤劳作,粗茶淡饭,很少吃白面,大多是青稞面和豆面,在生活水平处于低下。在当时物资相当匮乏的年代,一些副食品城里面也是凭证定量供应,在农村没有副食品供应,食用碱、红糖、茶叶等十分奇缺。人们穿着上也十分简单,夏天一件布衫,到了冬天再加一件棉袄,腰带一扎如此简单,逢年过节也没见谁穿过新衣服。我们又时候回家,返村时给房东带点碱面、茶叶等,他们视为稀罕,高兴至极。</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插队期间,我们这些“青年”学会了抽烟喝酒。在上学时学校老师管,回家时父母又管,不敢抽烟喝酒。到了农村知青点,好像有了属于自己的自由空间,有点放肆起来,开始抽烟,还时不时的喝两杯。记得当年,年纪大的男社员在出工时,一个“羊角巴”始终装在口袋里。“羊角巴”为抽烟的工具,类似烟斗,用羊的小腿骨头制作而成,羊腿骨是空心的,大的一头装上烟嘴,小头用嘴巴吸。另外,还用羊皮做一个小袋子,用来装烟丝。不抽烟时,把烟斗也装进袋子,用细绳绕扎起来。在田间地头歇一歇的时间,老社员总会把“羊角巴”拿出来抽上两口解乏。我们也凑热闹拿过来吸几口,烟嘴装上黄烟渣子,用火点燃,刚吸两口,只呛得咳嗽不止。</b></p><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那个年代,烟酒为紧俏商品,城市居民凭票供应,而农村农民没有这个享受。起初我们用报纸卷上烟斗丝抽,后来供销社售有低价位包装香烟,记得“经济”牌,为5分钱,“双羊”牌才一角钱,像“燎原”、“兰州”牌香烟很难买到。至于白酒也都是廉价的,那时候很少用粮食酿酒,大多用红薯干、甜菜等代食品。我们初出茅庐,不会喝酒,不知道白酒的厉害,也没有什么下酒菜,所以一喝就醉,往往是空腹喝酒,一喝就吐,没东西吐,直吐白沫,第二天舌苔全是黑的。</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2015年春,当年的插队知青申炜、陈嘉辉、甄生海、我等人,重返张杜葳村,和老队长李全友父子在田间合影留念。</b></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0px;">2023年8月,从永靖县退休的知青陈嘉辉重返临夏县,和当年的老队长合影留念,队长时年82高龄,精神很好。</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