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血丹华(30)

瀚海沧浪

<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早上,我骑上擦得漆光闪亮的自行车赶往种子站。一进会议室,只见桌子上堆<span>满</span>了票据本,墙边还立有装得满满的几个大麻袋。组长布置,这几天的主要任务就是核对种子站历年来的账目,欲从中寻找出贪污盗窃的蛛丝马迹。</p><p class="ql-block"> 几名从其它单位借调来的会计,正端坐在桌边。专案组长交待完注意事项,一声令下,顿时室内“噼噼啪啪”响起了爆炒豆子般的脆亮声音。我的工作是协助登记可疑账本。屋内闷热,夹杂着烟味、霉味和臭脚丫的味道,空气浑浊,令人窒息。</p> <p class="ql-block">  间或我去后面大院溜达溜达。那位勤杂工推着把大木掀,来来往往,翻晒铺满水泥地面的谷物。火辣的阳光下,他汗流浃背,脸上雀斑熠熠闪光。而那位保管员脖子里挂着串钥匙,拖着木拖“踢笃、踢笃”从库房忙到厨房,似乎有干不完的活。</p><p class="ql-block"> 我好奇地走进仓房,硕大粮囤高耸至屋梁,要上去得爬很高的梯子。山墙上有两个庞大的通气扇,扇叶象风车慢悠悠地旋转着。偶尔可见一只硕大的老鼠,贼忒<span>兮兮</span>地在粮囤间窜来窜去。</p><p class="ql-block"> 有生产队来买种子了,保管员推出台巨大磅称,他指挥社员从粮囤中提货,吆喝着一麻袋一麻袋地过磅。</p> <p class="ql-block">  接连几天都是如此,面对会议室一摞摞的票据,屋内响彻着算盘声。组长一直保持着昂扬斗志,不知他从票据中挖掘到了什么?没向我们透露,只是诡秘地和副组长低声嘀咕。斗争是复杂的,我也不去打探消息,更不和嫌疑分子多话,组长对我这种表现甚为满意。</p><p class="ql-block"> 只是每当见到那位拘谨的站长,总觉很不自在,却不知是敌是友?可他见我们总是笑眯眯的,既没有革命干部的威严,更不象阶级敌人阴险狡诈,活脱脱朴素和善的老农形象。</p><p class="ql-block"> 这样过了约一星期,我也渐渐习惯。这天上午集中开会,组长满意地宣布第一战役胜利结束。我四下一看,果然装满账本的麻袋消失了,那些借用的会计已回了原单位,会议室只有我们专案组成员。</p><p class="ql-block"> 组长并未详细总结战役的成果,因此我感到稀里糊涂。转念一想:反正该干啥干啥,听领导的总没错,何况每天和散发着霉味的票据账本打交道,实在无趣。</p> <p class="ql-block">  组长说根据查账发现了一些线索,下阶段主要任务是进行内查外调,对有关的人和事进行彻查。</p><p class="ql-block"> 那几年很流行内查外调。文革开始不久,尤其大批走资派被打倒或揪出来后,外调人员如过江之鲫,游走于机关企业、里弄居委、大街小巷,就是那旅馆、招待所也栖息着许多此类人员。前几年我们家也来过好几拨。大多数是外地的,据说是调查我母亲抗战和解放战争时期的战友们(现在都是“走资派”)有没有历史问题,比如投敌叛变之类行为。这些外调人员清一色板着面孔,倨傲轻慢,一般人见了,难免战战兢兢。</p><p class="ql-block"> 想不到我也要去外调,不知怎么个调法?心里却有点小小的渴望,因为从小到大仅去过几个农村亲戚家。前几年陪母亲去上海看病,在大舅家住过几天,但整天关在筒子楼里,黄浦江边似乎走过一回,印象模糊。真想看看外面世界有多大?老人家也教导我们要“经风雨,见世面”嘛。</p> <p class="ql-block">  可当组长具体宣布外调地点和要求后,甚感失望!别说天南海北了,根本出不了本县,而且就是在长江边几个村子转。因为几个“有问题”者全是土著,祖宗八代都是本地农民,“社会关系”不会超出他们居住村庄的三个埭。</p><p class="ql-block"> 当时内心是有点想法,可多年以后才恍然觉悟:这番际遇,我对家乡风土人情有了更多了解,还丰富了我的人生经历,并由此更加深了对家乡故土的热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