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月光下的声音

清心

昵 称：清心

美篇号：432810016

当沉默在琴键上发芽，月光便成了最温柔的声带。那些被晚风掀动的诗行，终将越过颤抖的枝桠，在星辰间开出会飞的花。

一一一 题 记

我至今记得上初三时那个闷热的九月下午，蝉鸣声裹着粉笔灰从敞开的窗户涌进来。班主任在讲台上宣布校园朗诵比赛时，我正用铅笔在课本边角画着歪歪扭扭的蒲公英，直到听见自己的名字被卷进一片惊呼声中。

"清心同学代表我们班参赛。"李老师镜片后的眼睛弯成月牙，我却感觉血液都凝固在指尖。全班都知道我说话时会不自觉地绞衣角，那年元旦联欢会上，我站在舞台中央像被掐住喉咙的麻雀，最终红着眼圈跑下台去。

放学后我磨蹭到最后才起身，却被李老师拦在教室门口。暮色里的玉兰树在玻璃窗上投下摇晃的暗影，她递给我一本泛黄的《繁星集》，"今晚去音乐教室等我。"

推开墨绿色木门时，夕阳正穿过彩绘玻璃在钢琴键上跳舞。李老师让我站在琴凳前，自己却退到教室最后排，"把《纸船》读给窗外的梧桐树听。"我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打转，余光瞥见她翻动着乐谱，仿佛根本不在意这场独角戏。

第七次结巴着念到"载着梦的船儿"时，梧桐叶忽然被晚风掀起银白的背面。李老师不知何时站在我身后，温暖的手掌轻轻托住我紧绷的肩胛骨，"声音是从心里长出来的藤蔓，要让它顺着月光爬到星星上去。"

那天起，音乐教室成了我的秘密花园。暮色四合时，李老师会弹起《月光奏鸣曲》，让琴声像溪水漫过我的脚踝。我对着镜子练习微笑，看梧桐叶在玻璃上写满金黄的批注。有次隔壁班男生扒在窗外怪叫，李老师突然推开门，用俄语把他们训得落荒而逃，转身对我眨眼睛时，发间的银杏叶簪子簌簌颤动。

比赛那天早晨，我在更衣室发现白裙侧缝绽了线。正在发怔时，后勤阿姨变魔术般翻出针线包，粗粝的手指捏着银针上下翻飞："当年我闺女参赛，裙摆被钉子勾破，照样拿了第一呢。"她咬断线头时，阳光正爬上我胸前的木兰花扣。

舞台灯光亮起的瞬间，我看见李老师坐在第三排轻轻点头。汗水顺着脊背滑落，却在念出"不要惊讶它无端入梦"时，突然想起音乐教室里那些温柔的黄昏。月光般的追光中，我听见自己的声音第一次舒展成翅膀，掠过礼堂穹顶的鸽子浮雕。

谢幕时掌声像涨潮的海浪，我却望向评委席后那扇熟悉的窗户。暮色中的梧桐树正在晚风里沙沙作响，恍若初见那日，月光正悄然爬上青涩的枝桠。

二十五年后的校庆日，我站在翻新过的音乐教室窗前。当年的彩绘玻璃已被阳光晒褪了色，却仍有一小片鸢尾花蓝固执地嵌在右上角。手指抚过琴键时，一枚银杏书签从《繁星集》里滑落，背面是褪了墨色的字迹："声音会老，但攀过月光的藤蔓永远年轻。"忽然有细碎的声浪从走廊漫进来，穿白裙的少女捧着诗集匆匆跑过，发梢扬起的光斑里，我分明看见十七岁的自己正踮脚触碰星辰——她的裙角还沾着那年九月的蝉鸣与针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