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小妈妈（一）》

云迹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一）</h3> 我恨风的见异思迁，我恨自己痴情懦弱。终于，我在独自封闭一周的挣扎后，毅然的转身而去。和风分手以后，我开始极力逃避自己，把变成了一个工作狂人。当我揉着眼睛将活动计划书最后一个字打完，薄雾中，枝头上的鸟已经开始鸣唱着黎明，我只能稍稍的小憩一会.，上午还有个讨论会。 “干的不错，好样的。”散会后老板拍着我的肩头“准备一下，明早飞北京。”我习惯了这样的工作节奏，点点头，转身要走。 “顺便说一声”老板对我微笑着说：“收拾一下自己，亮丽的包装，会有好彩头。” 我望着镜中的自己:穿旧了的工作服有点皱，未施粉黛的脸灰暗没有光彩，未曾好好打理的头发显得有些凌乱。这就是我吗？我冲着镜子中的自己撇了撇嘴。和风分手以后，我将自己埋在大大小小的工作中，似乎只有从获得的成功中才能找到喜悦，我几乎忘记了穿着漂亮服装是什么感觉。 华灯初上的傍晚，我漫步在街头，随意的逛着服装店。无意中，抬头望见一家名叫“雅心女人”的服装店，像是新开张的，店面和店名一样，雅致充满了女性温馨。店里一色粉色韵味，明亮的灯光下，有一种淡淡的花香，空气温馨的叫人忍不住做个深呼吸。推门而入，“欢迎光临”，迎宾小姐甜甜的声音让人心里暖暖的。人体模特身上的衣服搭配的时尚雅致，随意而女性十足，款款新颖，质地却很考究。看的出，店主是个年轻，细致的女性，有很好的品位。我像大多数女性一样，总是喜欢一件一件的翻看，一件一件的挑选，被这些服装吸引的挪不动步子。有两件款式很好的长裙，让我沉睡的爱美之心萌动起来，是我最喜欢的淡紫色和香槟酒色，我在试衣间里试了又试，裙子正如为我裁剪的一般，合体的没有一点缺点。看看标价，价格不菲，不好意思，囊中羞涩，只够买一件的。早知道多带钱出来就好了，舍弃一套心有不甘，两套全买钱又不足，明天一早飞机离开本市，谁知道回来以后裙子已经给谁买了？小店马上就要打烊了，现在回去取钱，时间也来不及了，心里不禁有些懊恼。“能不能，将这裙子替我留着？”我对服务员说：“过些时候我来取。” “两三天之内没问题。”女服务员笑容可掬的说。“长点不行？一星期？”“这我必须请示经理。”服务员面有难色“那么，可以见见经理吗？”我心急的说，手中紧抓着裙子，生怕它飞了一样。服务员看见我急切的样子，抿嘴笑起“请稍等”说着走向店面的后间。不一会，一个身着白色衣裙的女子走了出来，一个柔美的声音响在我的耳边:“你好，我能为你服务吗？”我一边继续翻看着衣架上的衣服，一边抬起头来“哦，是这样，我想……你……你？”突然我张大了眼睛盯住眼前的这位白衣女郎“你是……”白衣女郎稍一楞神，立刻惊呼着向我扑过来。“是你？你是华子！哎呀！华子，华子！”“我的天啊， ”我兴奋的大叫起来，“小妈妈！”我叫着她的绰号“你从哪里掉下来的啊。”“是我啊！找死你了嘛！”她竟跳着脚扭到我面前，声音里添了些嗲气。我开心的双手摇着她的肩头，“好久好久没见了。”我们俩唏嘘着的搂做一团。“哎呀，这么多年你藏到哪里去拉。”小妈妈像小女孩一样摇晃着肩膀“找也找不到你啦！”吴侬软语的口音越发嗲气。 “我就在这里啦，到处找口饭吃，好辛苦耶！”我呵呵笑着，眼前浮现出她从前爱发嗲的样子。“好啦，终于找到你了，真的好开心。”小妈妈笑的脸上泛着红晕。“没想到你就是这里的老板，小妈妈也当老板了。”我大笑着做了鬼脸，将老板二字语气大大的夸张。“我哪有你本事啊…..”小妈妈忸怩起来，她总爱把话的尾音拉成长音。我发现我们一见如故，完全没有时空的隔阂“你越来越美了，我差点认不出你。”“你还是这样啊，又来了。” 她娇嗔的拉着我的胳臂，像过去一样扭起来。我开心的笑着，像在学校里那样伸手去扯她的头发，她笑着逃开去。 人们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我们这两个好久没见面的女人，笑闹的店里一片彩霞。有顾客抬起眼睛望着我们，服务员惊奇的望着老板和我。她感觉到了，悄悄的朝我吐吐舌头，转身去指示售货员为顾客介绍服装。看见她礼貌得体的举止，和蔼亲切的笑容，我心想，这小妈妈什么时候变的这样能干了？我压着嗓子在她耳边说：“有你的，真行啊。”“小妈妈”斜斜的朝我眨眨眼睛，梗着脖子朝我撅了撅嘴，一付好不得意的样子。有个顾客有问题，小妈妈示意我等一会。 （二） 　　“小妈妈”的名字叫赵小丽，是我初中的同座，学校时的她玲珑小巧，精致的像个小瓷人，一对大而黑的眼睛总是小鸟依人的望着对方，怯怯的，柔柔的，像是乖极了的小兔子。她小鸟依人的柔媚让她闻名了全校。好多怜香惜玉的男生都想为她张开他们雄健的翅膀，想出各色各样的借口和理由来和她接近，那怕是和她说上一句话。每天早晨上学的时候，校门口总有一群男生等在那里，希望和她一起走进教室，体育课上，会有好几个自愿者做她的保镖，下课后，她的面前总有好多男生送来一大堆可乐和矿泉水，弄的好些女孩子嫉妒的要命。中饭的时候，这些男生像是穿梭一样徘徊在她的桌前，吃完饭，为了能和她说上话，男生不惜洗上三次饭盒。放学后，男孩子抢着为她推出自行车，痴心的想陪伴她一起回家，还有好些男生会细心的为她送来课堂笔记。有一次，她上楼梯崴了脚，第二天一下收到近十几瓶的消炎药水。只要听说她哪天不舒服了，第二天，总是有好多的男生前来问候。 按常理，一个女孩子会因此而感到自豪骄傲。但“小妈妈”不，她胆小，她害羞。面对着男生的轮番轰炸，她会胆怯的哭泣，她会躲到我的身后，低着头跟在我身后走出学校。那一天，在校门口，一个男生不知道从那里窃得她过生日的情报，硬是在校门口生等了几个小时，将一大束她最喜欢的香水百合送到了她的面前。“小妈妈” 竟然尖叫着躲在我的背后死也不收，弄得那男生低着头一脸深沉的失落。 于是，我就成了她的私人保镖。我每天在学校门口等她一起进教室，一起吃饭，一起回家，甚至一起上厕所，我将体育课上收到的一大堆饮料分发给班里的女生，我把那束百合插到老师的讲台前，说是班里同学敬送给班主任的礼物，让带眼镜的女班主任想了好久也没弄清楚这礼物是为什么。 好多男生眼睁睁看着她在我的庇护下不得靠近，恨的只咬牙。 “小妈妈”说，如果我是个男生，那她就跟我好了。 她很爱美，总是把自己打扮的很整洁，很漂亮。她总是希奇古怪的弄出个什么花样，把自己收拾的即漂亮又新奇。让学校里的女生永远在跟着她的装束后忙个不停。圣诞节晚会上，班里演出英语话剧“白雪公主”她竟然用各色各样的皱纹纸作出了那年代的长裙和斗篷。晚会演出的时候，别的班里的老师和同学都羡慕我们在歌舞团借了这么好的服装。当他们知道这不过是纸做的时候，那表情像是一下子掉了下巴，笑的我们肚子都痛了。 她最喜欢的就是为她的布娃娃做衣服。她的书包常常带着一个芭比娃娃，课间的时候悄悄的躲在一边为她的娃娃换衣服。有一次，我扯住她的头发说：“你真没出息，这么大还玩娃娃。” 她一脸幸福的说：“我以后要生个女儿，我要做个小妈妈，一个最好的小妈妈，我会天天带我的女儿去散步。”她沉浸在美丽的幻想中，慢慢的转动着大大的黑眸子，苍白的脸上浮起淡淡的红晕。 我不屑的撇撇嘴，使劲扯了根她的长头发“那你就去做你的小妈妈吧。”从此我就叫她“小妈妈”了。 元旦晚会上，许多同学的爸爸妈妈全来了，有很多的游乐项目。大家玩的很开心，气氛很热烈，只有她一人孤独的坐在角落，我走过去问：“你怎么不去玩啊？”“我不想玩。” “你爸爸妈妈没来吗？” “……”她忧郁的望着我“爸爸要工作。” “你妈妈呢？怎么不来？” 她张大的眼里盈满了泪水，低下头肩头轻轻的抽搐起来。 “怎么了？说啊”我有点急 “我从没见过妈妈，她不在了……”我突然觉得心口堵的很厉害，我一把拉起了小妈妈，把她拉到我和爸爸妈妈的面前。那一晚我一直没让她离开过我们。 她像个安静的小兔子，亮着眼睛依在我妈妈的身边，我妈妈说：“这孩子真叫人爱怜”在她再过生日的那天，我用自己的压岁钱为她买了一个金头发穿长裙的娃娃。初中毕业以后，高中我们不在一个学校，大学我去了外地。毕业以后我一直在忙于工作，没了彼此的消息，但是想起“小妈妈”怯怯的样子总觉得有份很深切的友爱。看到眼前柔媚而礼貌得体的她，居然能象模象样的担当起服装店的经理，真的为她高兴。小妈妈长大了。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三）</h3> “咳！让你久等了”她的声音还是这样带着嗲气“走！到我办公室来。”她拉着我向后间。她的办公室真漂亮，如果说也叫办公室，其实就是一间充满了女性色彩的闺房，只是没有床，除了一排陈列服装的人体模特，还有梳妆台，各式的工艺品，桌上整齐的摆着许多服装设计图和杂志，当然还是没少了娃娃。这房间，很雅致很温馨，一看就是个女性的领地。那张看着就舒服的沙发，叫人忍不住要去坐一坐。递给我一听可乐，小妈妈顺手抱起个娃娃，我仿佛又看见了多年前那个娇柔的小妈妈。她告诉我，高中以后她考了服装设计专业，毕业后，一心想拥有自己的服装店，努力了很久终于和一个朋友合伙开张了这个店铺。她兴奋地说：“我正在筹划自己独立的开一个婴儿连锁店，不久就会开张了。”“你什么时候当妈妈？”我笑着问。她脸红了。“把这些设想全实现了，我就会去当妈妈了。”“哦？他是谁？”我紧追着问。“你今天有空吗？我带你去见他？”她眼里闪着光。 “天！我全忘了，我明天要出差，一早的飞机，这不，就被你这几件衣服给诱惑的忘记了时间。 我看看表“我得走了，回来后找你，到时候我再去看你的王子。”“小妈妈”叫起来“你明天就这样去出差啊？乱七八糟的！头发也没作，你看看你，脸上的皮肤一定没保养，你就这样去见你的客户啊，还不把你的客户吓跑了？这两件衣服算我的见面礼了。”她跳起来，把我拉到梳妆台前面：“来！让我给你收拾收拾，只要半小时。”“算了，时间不早了！”我有点不好意思了，说真的近来我是不太注意自己的外表，我似乎心态变的老了很多。 “小妈妈”根本不理我，按住我坐在梳妆台前，不由分说，先往我的脸上涂上了海底泥，我顿时变成了一张绿脸妞了，好吓人。 接着，她忙着给我做头发。“今晚回去睡觉的时候当心点，明天稍稍整理一下就好了。”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学会的这一套，动作又轻又麻利，我只好一边乖乖地听她的摆布，一边听她嗲声嗲气的在我头顶上不停的说着一大堆化妆术美容术，健美术。电话铃响了，她忙去接听。一定是她的王子打来的，她的声音嗲的要化了。不知为什么，我心理有种莫名感伤。其实，和风分手以后，我再也没有释放过自己的情感，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忧伤，总借着工作来忘却这段创伤。“什么？你就在附近，那你为什么不来看我？”她对着电话在撒娇“现在就来，快点嘛。”最后那个“嘛”字被拉长的足有10秒。我笑起来，也有点慌张：“哎，我得逃跑了，你让我这样像个鬼，我怎么见人啊”她搂住我大声笑着：“没关系啊，他人很好的。”“不行，我可不想给人留着个鬼一样的感觉，我自己去收拾吧，你快去迎接你的小爸爸吧！”“小妈妈”娇嗔的咬着嘴唇“你乱说啊。”“ 早晚是啦，看你痴情的要命，我不做电灯泡了，我要开溜了。”“你这样怎么走？出去别吓着人啊。”她指着我满脸的绿泥说。 “没事的，我自己会想办法的。” “我现在给你洗吧，他还没……”话没说完，有人在敲门“小妈妈”像只轻盈的蝴蝶飞过去开门了。 糟糕！我得逃！我慌忙抓起衣服和提包，想乘他们亲热时逃走。一抬头，我的天！我的心几乎跳出了口血液也似乎凝住了。门口站着风。 我的脚像钉在了地上，一步也迈不动，我恨不的立即变成隐身人。“我来介绍一下”她甜甜的说“这是风，是我的王子。这是我的初中同学……”“不打扰了，我明天要早起，告辞了。”急忙打断了她的话，避开了风伸向我的手，低头冲了出去。感谢上帝，幸亏我满脸的绿泥。不知为什么，当我清理脸上的绿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在流泪。我的天，命运真会捉弄人！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