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掰成两半的零食更甜

白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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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雨丝斜斜地划过教室的玻璃，在窗台上积起一汪亮晶晶的水洼。我盯着数学卷上洇开的墨渍，听见后桌传来塑料袋窸窣的响动。半包黄瓜味薯片突然出现在我的课桌中央，包装袋被撕开的锯齿边缘还沾着细碎的盐粒。

“新同学要不要?”扎着羊角辫的同桌小满歪着头，她辫上的草莓发卡随着动作轻轻摇晃。我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自从半年前父亲调到外地工作后，我像只竖起尖刺的刺猬，把转学当作重新蜷缩进壳里的机会。

小满却自顾自地掰开薯片，清脆的断裂声在雨声中格外清晰。她将稍大的那片放在我的草稿纸上，碎屑在“解”字旁边落成小小的雪山：“掰成两半的零食更甜，真的。”

那天之后，我的课桌抽屉开始不定期出现各种“半份礼物”。有时是掰成两瓣的蛋黄酥，酥皮裂口处涌出金沙般的咸蛋黄；有时是拧开瓶盖的养乐多，塑料膜上还留着指甲划开的月牙痕。最离谱的是有次月考发卷子，小满从书包里掏出个保温袋，献宝似的捧出半块裹着冰袋的雪媚娘。

“我妈说甜食能提高多巴胺。”她鼻尖沾着糯米粉，眼睛笑成弯弯的桥。我握着尚有体温的保温袋，忽然想起父亲从前下班总会魔术般从口袋摸出半块枣泥糕，说是特意给我留的。

深秋的流感季来临时，我终于在连续低烧三天后栽倒在课桌上。迷迷糊糊间有人往我手心里塞了颗话梅糖，咸酸的味道冲开喉间的苦涩。小满把自己的蓝格子围巾团成枕头垫在我脑袋下，带着柠檬香皂味的袖口，不时地擦过我发烫的额头。

"张嘴。"她趁着老师翻书时突然凑近，将保温杯里的梨汤吹凉递到我嘴边。蒸腾的热气氤氲了镜片，我看见她偷偷地把退烧药片掰成两半，一半包在纸巾里推给我，另一半就着梨汤吞下时皱成了包子脸。

期中考试后的家长会，妈妈看着荣誉墙上并列的两个名字（我和小满）红了眼眶。小满妈妈带来了山楂糕，深红的果掰成两半，甜皮切成整齐的菱形，每块都用糯米纸仔细隔开。“我们家小满说，好东西要和重要的人分着吃。”她说着往我手里塞了块完整的糕点，可我还是习惯性地掰了一半。

现在我的书包夹层里总躺着各种零食，有时是外婆晒的番薯干，有时是巷口面包店限量的岩烧乳酪。当小满眼睛发亮地凑过来，我就学着当初她的样子，把食物掰出参差的裂口。阳光斜照的午后，我们共享的何止是零食，分明是穿过窗棂的光线里浮动的尘埃，是橡皮屑落在练习册上的轻响，是青春特有的、掰开时会有清脆声响的独家记忆。昨天放学时，小满神秘兮兮地把我拉到梧桐树下。她摊开掌心，两颗酒心巧克力在夕阳下泛着鎏金般的光泽。"这是叔叔从比利时带回来的，全世界只剩下最后两颗。她郑重其事地掰开锡纸，融化的酒心渗出琥珀色的蜜浆……

我抢在她前面把巧克力掰成两半，浓郁的可香在指间漫开。她愣了两秒，突然笑倒在飘满银杏叶的秋风里。树影在我们沾着巧克力渍的校服上摇晃，像极了那些被掰成两半的零食，每一道裂痕里都藏着让甜味翻倍的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