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收河畔

老猫

去年之春，惊雷乍响，东平河畔的柳丝尚未拂动水面，我已手握锄头，在河畔开垦土地。一道道整齐的畦垄犹如大地的琴弦，舒展而有序，新翻的泥土散发着湿润的芬芳，仿佛能听见种子破土前的低语。春分时节，我将番茄、黄瓜苗等植入松软的泥土，如同将希望托付给大地的怀抱。朝露未晞时，竹林里的露珠倒映着天边的霞光；暮色四合时，指尖残留的菜虫黏液闪烁着微光。藤蔓在竹架上编织成翡翠般的回廊，连月光都染上了青涩的果香，顺着叶脉流淌成河。

五月的暴雨撕裂了天际，西江的洪水裹挟着黄色的泥沙奔涌而来，如脱缰的野马踏碎了河畔的诗行。浮在水面的菜叶像揉皱的水彩，在泥浪中载沉载浮，最终消弭于水天相接处，只留下大地皴裂的伤口，仿佛在诉说着失去的痛楚。当蝉鸣穿透八月的暑气，洪水退去，只留下褪色的疤痕。腐殖土的腥气里，我蹲下身触碰那些肿胀的菜根，指缝间渗出的汁液似无声的悲叹。然而，我顶着九月的骄阳，再次在板结的土地里埋下耐旱的葱蒜，提水的轨迹在暮色中拖出蜿蜒的星河，仿佛在黑暗中点亮了希望的灯盏。

深秋的风掠过龟裂的大地，焦枯的叶脉里镌刻着生存的密码。倔强的幼苗在沙砾间舒展银须，挤出绿意，迸发出生命的微光。当第一缕霜冻染红天际，畦垄间终于泛起星星点点的翡翠，在料峭寒风中摇曳成海，宣告着生命的顽强与不屈。

收获的黄昏，木棉树漏下最后一缕天光，将我的影子融进了菜畦的轮廓。沾满泥土的香葱蜷缩成球，蒜头表皮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指尖残留的泥土清香里，沉淀着整个季节的风雨——被洪水卷走的青翠，在干旱中蜷缩的嫩芽，都化作生命年轮里的琥珀，在晚霞中抖落满身的金甲。

在这丰收的河畔，我与自然合奏出一曲生命之乐。正是：耕者从来不是简单的付出，而是与天地共同书写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