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粿里的春日时光

吴永辉

在记忆的长河中，家乡福建永安的春天，总与艾粿的香气交织成一幅动人的画卷。每当春回大地，第一缕春风轻柔地拂过田野，永安人便以制作艾粿这一仪式感十足的方式，迎接春天的降临。

田间地头，艾草肆意生长，那是大自然赋予家乡最慷慨的礼物。制作艾粿的艾草分为大艾与小艾，它们宛如春天的使者，各自带着独特的个性。大艾，又名香艾，香气浓郁醇厚，恰似热情奔放的舞者，尽情释放着生命的活力；小艾，学名鼠曲草，模样小巧玲珑，叶片上覆着一层细细的绒毛，散发出淡雅的气息，恰如温婉羞涩的少女，在春风里轻轻诉说着春的故事。

小艾总是迫不及待地向人们宣告春天的到来。“雨水”前后，嫩绿的叶片便悄然探出头来。此时，乡村里的女人们相约同行，挎着竹篮，哼着小曲，走向那片生机盎然的田野。她们手指灵动，轻轻掐下小艾的嫩叶，不一会儿，竹篮里便装满了这春天的馈赠。而大艾则需稍作等待，直到“清明”时节，在暖阳与细雨的滋养下，才蓬勃生长，那浓郁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吸引着人们前去采摘。

采摘回来的艾叶，被仔细清洗干净，放入热水中焯煮，这一步是去除植物的腥涩味，也是让艾香更加纯粹的关键。当艾叶在热水中翻滚，一股带着自然气息的清香便弥漫开来。焯好的艾叶，与蒸熟的粳米饭一起放入石臼中。舂捣的过程，是力与美的交融，也是传统与岁月的对话。随着木杵有节奏地一起一落，艾叶与粳米逐渐融为一体，绿色的汁液沁入米粉之中，形成了软软糯糯的艾面，纤细的植物纤维在其中若隐若现，那清新天然的绿色，宛如春天最生动的色彩。

接下来便是制作艾粿的关键环节。包馅的艾粿制作时，先揪一团艾面，艾面触感柔软又带着些许韧性，在手心轻轻揉搓成光滑的圆球，再用拇指在圆球中心按压出一个小窝，这小窝像是为美味馅料准备的温暖小巢。随后，用勺子舀上满满一勺精心炒制的馅料，农家新制的笋干，拌入鲜嫩的肉丁和酸爽的酸菜，经过精心炒制与调味，香味扑鼻。接着，便开始小心翼翼地收口，手指沿着边缘，轻轻捏合，转着圈一点点收拢，这个过程需要十足的耐心，每一下捏合都不能操之过急，否则容易让馅料“跑”出来。待收口完成，一个圆润饱满、绿意盈盈的包馅艾粿便成型了，那翠绿的外皮包裹着丰富的馅料，仿佛藏着整个春天的宝藏。

不包馅料的艾粿制作也别有一番趣味。把艾面分成大小均匀的小块，放入精美的粿模中。粿模上雕刻着各种寓意吉祥的图案，有象征团圆的圆形花纹，有寓意丰收的麦穗图案。将艾面填入模具后，用手轻轻按压，让艾面充分贴合模具的每一处纹理，再将模具倒扣在案板上，轻轻敲击，艾粿便顺利脱模，一个个形状规整、带着精美花纹的艾粿便呈现在眼前。

无论哪种形式的艾粿，被整齐地摆放在蒸笼里，随着蒸汽袅袅升腾，艾香愈发浓郁。当艾粿蒸熟出锅的那一刻，整个屋子都弥漫着浓郁的艾香。咬上一口，软糯的艾面，伴随着清新的艾香和醇厚的馅料味道，在口中缓缓散开，每一口都充满了春天的味道，令人陶醉。

艾粿，不仅仅是一道美食，它是家乡春天的符号，是亲情与乡情的纽带，是岁月沉淀下来的温暖记忆。每一次品尝艾粿，都是一次与家乡、与春天的深情相拥，让那份对家乡的眷恋，在艾香四溢中，愈发深沉、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