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昵称：若愚</p><p class="ql-block">美篇号：77360914</p><p class="ql-block">配图一，二致谢网络</p> <p class="ql-block"><b>竹扁担第一次压在肩头时，梧桐树上的蝉鸣，正把门口的细石板烤得冒烟。十四岁的我像根歪斜的秧苗，左手攥着秤杆子，右手托着扁担的中段，使劲用小手掌往上撑着，两头沉重的篾筐一前一后平衡地压在我窄小的肩膀上，印刻出一道鲜红的血色痕迹。竹筐里刚以2分一斤，从批发市场里挑出来的四十五斤西红柿，随着摇晃的脚步，走进了乡村小道里，几个熟透的蕃茄，在筐底被挤压得洇出了浅红色的果汁，像是在教室里不小心打翻了老师的红墨水。</b></p> <p class="ql-block"><b>秤杆上的铜星排列如豆。邻家大哥教我认秤时，总说每个星子都是会说话的算术题。可当那位挎菜篮的大婶在我童音未变的叫卖声中驻足时，那些星星忽然都变成了游动的蝌蚪。她用粗糙的手接过秤杆，秤砣绳在铜星间游走，停靠在秤杆的第五个多星处，代表着5斤。眼睁睁地看着已压过了星点，她却随手又拿起一个蕃茄往秤盘上一放，看着秤尾巴高高翘起。说道："小后生实在，健些！"然后往我干急得出汗的手心里，“拍、拍、拍”丢下了三个五分的硬币，硬币上的麦穗纹络热得我细嫩手掌，感觉滚烫滚烫的，差点没接住从秤盘上滚落的西红柿。</b></p><p class="ql-block"><b>日头斜照梧桐叶时，我终于参透了秤杆上的密语。那些铜铸的星子原是凝固的萤火虫，当一位戴草帽的老农蹲在我的蔑筐前，我故意让秤砣滑过"斤两"的刻度，秤尾便像燕子尾巴似的翘了起来。"小后生实打实，真客气，健得猛！"老人露出没牙的嘴，笑着，往我竹筐里扔了颗薄荷糖。糖纸在炎热的阳光下闪闪发光，甜味混着汗水的咸，在舌尖上化开成某种比钱更珍贵的东西。</b></p><p class="ql-block"><b>村头阿婆的碎花衫被日头晒褪了颜色，却比谁都计较秤杆的弧度。我把筐里最红软的西红柿码在她的篮子里，看秤尾几乎要戳破了天。"阿婆，这三斤六两，算三斤半吧。"我抹着汗珠说道。她浑浊的眼睛忽然放起光来，额头乐成语文书上横着的“川”字，且激动地往我口袋里塞了一把炒蚕豆，并给了一张不知折叠了多少次的1角毛票。</b></p> <p class="ql-block"><b>夕阳漫过屋檐时，我挑着最后剩下的七、八个红得像是晚霞似的西红柿，拖着疲惫的双腿回到了家。母亲立在门框的剪影里，蓝布围裙兜着炊烟。她用温暖的手背揩去我额头的汗渍，轻抚着我被日头晒得快要蜕皮的鼻梁，煤油灯把我们母子的身影投射在泥土墙上，忽大忽小地晃动着。母亲拿出萝筐里被顾客们挑来挑去剩下的八个，都有点残次的西红柿道：“累了吧！息一会，我给你烧碗蕃茄鸡蛋汤，下饭！”</b></p><p class="ql-block"><b>此时，屋灶间里鸡蛋汤的香气漫了上来，我摸出口袋里五张毛票和十九个亮晶晶的硬币——扣除本钱，正好赚了两分。</b></p><p class="ql-block"><b>几十年后的今天，当我在超市里听见电子秤自动报数的声音时，总会想起那个蝉声沸腾的午后。那秤杆上的铜星在记忆里始终如豆，而真正称量过青春的觉醒，是扁担留在肩上血色的痕迹，是老人塞来的薄荷糖，是母亲盛汤时碗沿氤氲的热气。那些被岁月磨亮的分分碎银，最终都成了我在生命年轮里的最美好的回忆。</b></p><p class="ql-block"><b>谢谢您的赏读！</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