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鹗山的快乐密码

李建新

金鹗山，以“金鹗叠翠”的美誉荣列岳阳十景之一。山势起伏，绿意盎然，其轮廓恰似一只振翅欲飞的巨鸟。面对主峰海拔不过百米，我戏谑地称她为趴着生长的山，虽无巍峨雄壮之姿，却平易近人，令人倍感亲切。

山中藏有三国名将周瑜之墓。遥想当年公瑾意气风发，大江东去，而今仅留下洞庭湖衅的一抹余韵，金鹗山上的一抔黄土。玉佛寺晨钟暮鼓，千年古刹香火缭绕，然而虔诚的香客却鲜少涉足这人间烟火。

金鹗山上，香樟树漫山遍野，枝繁叶茂，浓荫蔽日。雨天漫步其间，雨滴难沾衣襟。作为天然氧吧，这里空气清新甘甜，夹杂着樟树的馥郁芬芳。山花虽不惊艳，却点缀得恰到好处，浓淡相宜，为山林增添了几分灵动。

文昌阁是其主要景点，也是合唱爱好者的天堂。歌声从丹田而出，浑厚悠扬，层层萦绕，最终在文昌阁顶盘旋而去。京剧、巴陵戏的爱好者轮番登场，琴音乍起，韵味悠长，为山林平添了几分艺术气息。

孔圣像、周瑜墓广场，打羽毛球的人将球网随意拴在桂花树上，尽情挥拍，那份酣畅淋漓的快感，恐怕连专业运动员都难以企及。开心便是目的，至于姿势与球技，那又有何妨？

望岳亭山顶聚集着一群下象棋的老者，个个见多识广，似洞庭湖里“老麻雀”。落子无声，弈者不催，那份闲适令人莞尔。树上的小鸟倒显得极不耐烦，振翅飞走时还留下一句“不跟你玩”。

一位八十多岁的老者开着震耳的音响，边走边摆动扭扭作态的身姿，博得旁人惊悚的眼球。大妈级舞者行进在樱花园的小径上，舞姿轻柔，游人驻足观看，生怕打扰了这份美妙。

中日友好园的凉亭里，萨克斯吹奏的音符如醉蝶乱舞。对面松林中笛声清啸，穿云裂石般撕开晨雾。他们隔着石径斗法，惊起一群麻雀，扑棱棱掠过打太极的方阵，那群白衣飘飘的老者兀自推手云手，仿佛身处武侠片场。

遛鸟区，当掀开布罩，清亮画眉啼鸣便和着剧腔扶摇直上。穿唐装的老先生拎着百灵笼子转圈，活像在跳某种神秘的祈鸟舞。狗子们倒是豁达，撅着屁股在太极剑阵里穿梭，把“白鹤亮翅”搅成了“柯基钻裆”。

最绝的当属后山腰的仁兄，四肢着地学狗爬，背上的登山包活像龟壳，倒把晨跑的姑娘吓得绕道三米。树杈上架着手机直播的姑娘正对着镜头劈叉：“老铁们双击666，主播这就给大家表演个金鹗山日出限定版一字马！”真是把行为艺术玩出了新境界。

行至南门，撞见玩传统弓的大爷，脚边摆着保温杯枸杞茶，硬是把射箭练出了“老年版饥饿游戏”的肃杀感。林间突然传来一声破锣嗓：“包龙图打坐在开封府——”惊得树梢练美声的阿姨险些破了高音，活脱脱现实版“你方唱罢我登场”。

绕回北门时，撞见遛弯的哈士奇正对打八段锦的老奶奶翻白眼。蓝牙耳机里的《加州旅馆》正好放到“你可以随时退房，但永远无法离开”。我望着晨光里吐纳的、蹦跳的、歌唱的人群，突然懂了：在这座24小时不歇业的钢铁丛林里，我们总得给自己找点荒诞又认真的仪式感，好让灵魂追上狂奔的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