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文品读赏析794：宋 欧阳修 玉楼春·东风本是开花信

邹红兵

玉楼春·东风本是开花信

宋 欧阳修

东风本是开花信。信至花时风更紧。吹开吹谢苦匆匆，春意到头无处问。

把酒临风千万恨。欲扫残红犹未忍。夜来风雨转离披，满眼凄凉愁不尽。

译文：

东风原本是传递花开消息的使者，可等到花开时，风却刮得更加猛烈。它匆匆忙忙地把花吹开，又匆匆忙忙地将花吹落，这春天的意趣到最后竟无处可寻。

我端起酒杯，迎着风心中满是万千愁恨。想要清扫地上的落花，却又于心不忍。夜里风雨交加，花儿被吹打得枝叶散乱，满眼皆是凄凉之景，心中的忧愁无尽。

注释：

开花信：花开的消息。古人将从小寒到谷雨八个节气，共一百二十日，每五日为一候，计二十四候，每候应一种花信。东风本是报春花讯的使者 ，故说“东风本是开花信” 。

紧：强劲。

把酒：端起酒杯。

临：面对。

残红：凋残的花。

离披：散乱的样子，此处形容花被风雨吹打后枝叶凋零、花瓣散乱的状态。

词牌解析：

“玉楼春”是常见词牌名，又名“归朝欢令”“呈纤手”“春晓曲”“惜春容” 等。其起源说法不一，有观点认为它出自唐代，五代后蜀顾夐在《花间集》创作相关词作，因词句中有“玉楼春”三字而得名，他的《玉楼春·拂水双飞来去燕》被视为较早的词作。也有人说其来源于白居易《长恨歌》中“金屋妆成娇侍夜，玉楼宴罢醉和春”，不过这种说法缺乏有力证据，更像传说。

到了宋代，“玉楼春”迎来创作高峰，众多知名词人如欧阳修、辛弃疾等都有以此为词牌的佳作，极大丰富了该词牌内涵，使之成为宋代词坛重要代表。宋人常将它与“木兰花”混淆，实际上二者有别。从体制看，“木兰花”是七言八句古体诗，“玉楼春”则是双调五十六字近体词 ，在平仄和结构上，二者也有明显差异。

此调体制形似七言仄韵体诗，但格律与诗体迥异。它前后段各四句，其中第二句与第四句均为仄仄平平平仄仄式，共四句，且有六个句子用韵。因仄声韵较密，还有四个仄起律句，所以声情较为沉重压抑，很适合表达沉闷、惆怅、感怀之类的情绪 。

正体词牌格律

“玉楼春”以顾夐词《玉楼春·拂水双飞来去燕》为正体，双调五十六字，前后段各四句，三仄韵 。其格律如下：

中仄中平平仄仄，中仄中平平仄仄。中平平仄仄平平，中仄中平平仄仄。

中仄中平平仄仄，中仄中平平仄仄。中平中仄仄平平，中仄中平平仄仄。

其中，“中”表示此处字可平可仄。具体来看，前后段第一句的第六字必须是仄声；第二句、第四句的第二字和第六字都为仄声；第三句的第二字和第六字都为平声 。整阙词8个七言句，除上片第三句第一字平仄不限外，其他七句都是第一、三字平仄不拘 。在实际创作中，它也存在一些变体，比如双调五十六字，前段四句三仄韵，后段四句两仄韵；或者前后段两起句平仄完全不同等情况 。

作品简介：

《玉楼春·东风本是开花信》是宋代文学家欧阳修的词作。

此词以景寓情，借描写春天的景象和词人的感受，抒发了对时光流逝、春光易逝的感慨与忧愁。东风本是报春花信的使者，可花开时风却更强劲，将花匆匆吹开又吹落，让词人感叹春意难寻。面对残花，词人把酒临风，心中满是愁恨，想扫去落花却又不忍。夜晚风雨交加，花被吹打得枝叶凋零，更增添了词人内心的凄凉与忧愁。整首词语言简洁而凄美，将词人对春天的美好期待和无奈失落展现得淋漓尽致，体现了欧阳修独特的感慨和情感表达能力。

创作背景：

《玉楼春·东风本是开花信》具体创作背景并无确切史料记载。但可结合欧阳修的人生经历和词的内容来推测。

欧阳修一生在政治与文学方面都主张革新。他支持范仲淹的庆历新政，却因此遭到保守派的反对与排挤，仕途坎坷。这首词可能是他在经历了一些人生波折，面对时光流逝、人事变迁，借惜春之情来抒发内心的忧愁苦闷，感慨自己的人生如春天的花朵般，在风雨中匆匆而过，美好易逝，理想与现实之间存在着无奈的差距。也可能是在某个暮春时节，词人看到春风吹开又吹落春花，触景生情，联想到自身境遇，从而创作了此词，以景寓情，表达对时光易逝、人生无常的感慨。

作者简介：

欧阳修（1007年－1072年），字永叔，号醉翁，晚号六一居士，吉州永丰（今江西省吉安市永丰县）人，北宋政治家、文学家。

欧阳修在政治上，积极参与范仲淹领导的庆历新政，虽历经波折，但始终坚持自己的政治理想，为北宋的政治改革和社会发展做出了一定贡献。

在文学上，他是北宋诗文革新运动的领袖。他倡导平实文风，反对当时流行的浮靡文风，提拔和奖掖了王安石、苏轼、苏辙等一大批优秀文人，对北宋文学的发展产生了深远影响。其散文风格平易自然、流畅婉转，与韩愈、柳宗元、苏轼并称“千古文章四大家”；诗歌题材广泛，注重反映社会现实和个人情感；词则多写爱情、伤春悲秋等题材，风格婉丽，情感细腻。有《欧阳文忠公集》《新唐书》《新五代史》等著作传世。

品读赏析：

惜春情殇，人生喟叹——欧阳修《玉楼春·东风本是开花信》赏析

欧阳修的这首《玉楼春·东风本是开花信》，以细腻笔触与精巧构思，借春日之景，抒发了对时光流逝、美好易逝的深沉感慨，展现出独特的艺术魅力。

景中藏情：自然景象的情感隐喻

开篇“东风本是开花信。信至花时风更紧”，以东风为切入点，东风本应是传递花开喜讯的使者，给人带来春日的希望与生机。然而，当花期真正到来，东风却变得强劲起来。“更紧”二字，形象地描绘出东风的猛烈，打破了人们对春风轻柔的常规认知。这看似简单的自然描写，实则蕴含着词人内心的矛盾与无奈。东风既带来花开，又在花开时带来破坏，就如同人生中的机遇与挑战往往相伴相生，美好事物总是难以长久留存，为全词奠定了一种惆怅的基调。

“吹开吹谢苦匆匆，春意到头无处问”，进一步深化这种对时光匆匆、美好易逝的感慨。东风匆匆地将花吹开，又匆匆地将花吹落，春天的美好就这样转瞬即逝。“苦匆匆”三个字，直白地表达出词人对春光短暂的痛心与无奈。“春意到头无处问”，以反问的形式，强化了词人内心的迷茫与失落，仿佛在质问这无情的时光，为何如此吝啬美好，让人无处追寻那消逝的春意，尽显对春光不再的惋惜与眷恋。

情动于衷：行为细节的情感表露

下阕从写景转入抒情，“把酒临风千万恨。欲扫残红犹未忍”，词人面对这匆匆而逝的春光，端起酒杯，迎着风，心中满是万千愁恨。“把酒临风”这一行为，是古人抒发情感的常见方式，在这里，欧阳修将自己的愁绪融入酒中，试图借酒消愁。而“千万恨”则直白地宣泄出他内心的痛苦与无奈，这恨，既是对春光易逝的恨，也是对人生境遇的恨。“欲扫残红犹未忍”，一个简单的动作细节，将词人内心的矛盾刻画得入木三分。残红象征着逝去的美好，想要清扫，却又不忍心，因为那是春天曾经存在的痕迹，是美好回忆的象征，这种矛盾心理，生动地展现出词人对过去美好事物的不舍与留恋。

愁绪蔓延：意境营造的情感升华

“夜来风雨转离披，满眼凄凉愁不尽”，夜晚的风雨让花朵更加散乱凋零，“离披”一词，形象地描绘出花朵被风雨摧残后的狼藉模样，营造出一种满目疮痍的凄凉意境。此时，词人眼中看到的不仅是残花败叶，更是人生的沧桑与无常。“满眼凄凉愁不尽”，将这种凄凉之感推向极致，愁绪如同这满地的落花，无尽蔓延。词人心中的忧愁，不仅仅是对春天消逝的惋惜，更是对人生坎坷、理想难以实现的悲哀，使整首词的情感得到了升华，引发读者对生命、时光的深刻思考。

这首词通过对自然景象的细腻描绘、人物行为细节的生动刻画以及凄凉意境的营造，层层递进地抒发了词人对时光流逝、美好易逝的感慨与忧愁，展现了欧阳修高超的写作技巧和深厚的情感表达能力，读来令人回味无穷，也让我们在千年之后，依然能感受到他内心深处那份真挚而深沉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