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奥利洪岛血色残阳

东张西望

东张西望 ：摄影 ，文字

美篇号（1411393）广州

　　寒冬下的贝加尔湖给人无限的惊喜，夕阳下，冰面在暮色中苏醒，那些蜿蜒的蓝冰裂痕突然活了过来，如同沉睡千年的巨兽舒展鳞甲。夕阳从云层豁口倾泻的刹那，所有冰棱都开始震颤，折射出万花筒般的光斑。这是贝加尔湖在呼吸时凝结的寒雾，此刻正沿着奥利洪岛锯齿状的轮廓缓缓流淌。

　　我蹲下身，指尖触碰冰层深处游弋的橙红。夕阳在冰面剖开液态金属的质感，将世界分割成无数菱形镜面。每一块碎冰都囚禁着不同色阶的暮光——最上层是燃烧的琥珀，往下渐变成葡萄酒的暗紫，最深处的幽蓝中浮动着云母碎片，像被封印的金红星辰。冰裂声贴着耳膜爬行，清脆如琉璃碎裂，又沉重如远古冰川的叹息

　　木刻楞房屋的裂缝渗出血色残阳，松脂与煤烟在屋檐冰凌间凝结成琥珀色的史前树脂。烟囱吐出的炊烟被北风揉碎，散作萨满鼓上飘落的灰烬。牧羊老妪的袍角掠过栅栏，惊起一串冰晶碰撞的铃音——那是冻僵的时间在驯鹿角上解冻的声音。

　　教堂的蓝色洋葱顶刺破霞光时，整座岛屿正在发生奇异的坍缩。积雪覆盖的木屋顶泛起珍珠母光泽，冰柱垂挂在窗棂下，与炊烟凝固成对称的几何图形。老萨满说这是时间褶皱显现的时刻，青铜色皱纹里记载着七十次冰封轮回。他的鹿皮靴正陷在雪地里，影子被拉长成通向冰原尽头的黑绸。

　　夕阳坠向石棱的瞬间，天地完成了一场古老的献祭。石顶积雪突然迸发成金箔，千万片光之鳞从玄武岩表面剥落，在冰原上铺就通向幽冥的磷火之路。我目睹自己的影子被拉长、扭曲，最终与石基处风化的岩画重合——那些用赭石与兽血绘制的螺旋纹样，正在吞吃最后一线天光。

　　萨满石嶙峋的轮廓刺入暮云时，整座岛屿正在经历神圣的失血。贝加尔湖的冰层裂开细密的血管，橙红的光浆从地脉深处涌出，沿着石壁上十三道天然沟壑攀援。传说这些石纹是布里亚特先民刻写的星图，此刻正被斜照点燃成流动的青铜，每道沟槽都流淌着驯鹿之血与雷鸟的翎羽。

　　暮色淹没石棱的刹那，整座岛屿发出冰川移动的呻吟。最后的光斑在冰面跳跃，像无数逃亡的火狐跃入萨满石张开的巨口。

　　最后一缕光线消失前，我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冰面上无限延伸，与远处雪丘的弧线融为一体。黄昏正在抽取岛屿的色彩，桦树皮由银白褪成铁灰，蓝冰转为深靛，唯有教堂金顶仍在虚空中燃烧，像插在贝加尔湖心脏上的火炬。渔夫的歌声从冰原彼端飘来时，木屋的油灯次第亮起，万千光点坠入渐渐凝固的琥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