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的风信子

天晓

女儿在高二时迷上了风信子，当时只听她说买了一盆蓝紫色的，放在教室里，给平淡而枯燥的生活带来了生趣，也博得了最喜欢她的语文老师——一位美丽娇小而知识渊博的老师的赞赏，她愈发地精心照料着风信子，给周围的姐妹，也带来了温馨与美好。就这样风信子陪伴女儿度过了一段无忧无虑的时光。

渐渐地，曾经繁茂婆娑的风信子，一天天地黯淡下来，花儿蔫了，慢慢地耷拉着，茎也干枯起来，任凭女儿怎么给它营养，它还是静静地收束起它美丽的花朵。女儿实在不忍就这样让它离去，在一个月色沉寂的夜晚，拉起我把它埋在了小区的花坛里，还给她取名叫悢然，淡淡地忧伤着它的逝去，我只好安慰女儿，明年再买吧。

直到大二的寒假，一次在超市里，又看到了贴着各色标签的风信子，女儿像着魔一般左挑右拣，选中了黄色的风信子，还特地给它选了一个精致的花盆，兴冲冲地带回家里，依然取名悢然。我不解女儿为什么还要给它取这样一个伤感的名字，她说喜欢啊。我想女孩的心事，就这样多愁善感吧。

没等到它开花，女儿就要回学校了。她叮嘱我一旦开花了，就让我拍下它，然后再传照片给她看。那段时间，我天天瞅着它的叶片观望，妄想它早点绽放出它的容颜。也许是担心我等得太久，在一个清朗的早晨，我跑到阳台上一看，惊奇地发现原先的好多骨朵儿，已悄悄儿开了，虽然只是点点的鹅黄，也着实让我欣喜万分，我赶快取来相机，从各个角度抓捕它的身姿，虽然还不够妖娆，可淡淡的黄色让你眼前顿时明朗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我天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拍摄它，有时把它请到客厅，有时把它端到梳妆台旁，变换各个背景，让它的丰姿绰约尽情地展现。渐渐地越来越繁茂了，一片片花朵，挨挨挤挤，重重叠叠，层层环抱着，让你不忍摘下任何一片，仿佛少了一片，就不匀称，就不显得丰盈饱满了。每天黄昏回来，第一件事依然还是抓拍它，妖娆的风姿，再加上雍容典雅、高贵炫目的黄色，清新淡雅的味道，让女儿不在的日子里，有一缕芳香充溢着我的心扉，有一种辉煌的色彩亮在我的眼前，有一抹艳影摇曳在我的心头。我几乎每天向女儿汇报着风信子的情况，她还得意地把风信子的照片，传给她的好友看。

时光不知不觉地逝去了，我看着它也一天天枯萎起来，第一次明白了女儿为什么要给它取这样一个名字了，丝丝悲伤也笼上了我的心头。没等女儿放假回来，我不舍地把花败茎枯的悢然扔掉了。女儿回来，才告诉我死去的风信子，明年还会开花。我后悔不已。早该知道悢然的死亡，不是结束，而应该是开始啊。如果说第一盆悢然，成了女儿深刻的怀念，那第二盆则变成了我无法逆转的遗憾了。虽然女儿没有责怪我，可我感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笨的事情。

后来在三月里的一个雨天，我和女儿在公交上，她突然叫到——风信子。拉着还没到站的我，赶快提前下了。我担心她看错了。她坚决地回答，没错，她还说看到了紫色的风信子。回头走了好几千米，总算来到了这家靠近马路的花市。果真三种颜色的风信子，整齐地排放着。女儿喜上眉梢，不停地问我想要什么颜色的，我说只要她喜欢的我就喜欢，女儿看看白色，又看看黄色、紫色的，一下子不知买什么了。卖花的大姐，看出了女儿对风信子的钟爱，就高兴地领我们到里边看，没想到这是一个超级花市，远比我在市区看到的大得多，各种花草摆放着。她从里面又端出了几种颜色的，好炫丽的色彩。女儿说买一种特别的吧，以前没买过的，她最终选中了紫红色的，像一种紫玫瑰一样的，艳而不俗，亮而不媚。伴随着小雨，我们开心地把第三盆风信子请回家来。女儿执意取名还叫悢然。

那一次，女儿终于看到了风信子绽放的美丽，紫红色的小花，慢慢地伸展开它的身姿，在厚实的枝叶间，羞涩地张开着，一天天地往上串起，仿佛要冲破枝叶的环抱，独自亮出它婆娑的风容。那年在风信子最妖娆时，女儿又得远赴重庆了。

后来风信子又开始一天天孱弱了，叶与花瓣也逐渐地枯萎了，我知道它的花期已过，得小心留存，期待来年它能重新绽放美丽。女儿隔三差五地询问，我如实汇报。我们只有祝愿着、期待着。是啊，每一朵花，总有自己的花期，毕竟它美丽过，也曾带给我们几多温馨的回忆。期盼她的又一个花期。

由此我想到，人生不可能每时都轰轰烈烈，不可能永远高歌猛进，不可能总是绽放如花的笑靥，但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花期，当你该怒放的时候，就尽情地绽放自己的美丽吧，不要辜负属于自己的一世花期；当时光悄悄地掠去我们的花期，当岁月无情地剥去我们的青春时，也不必怨天尤人，一切自然而然吧，曾经的美丽依然在心头，足矣了。